周老师走到靠墙的登记桌前,翻开一本边角磨损的登记册,对萧恪说:“同学,轮椅借用需要登记信息,交500元押金,校园卡带了吗?”
萧恪迅速掏出校园卡递过去,周老师核对着信息,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借用期原则上一个月,用完了及时还回来,押金退还。”
林州的目光一首追随着那辆被推过来的轮椅,“我们宿舍跟这轮椅缘分不浅呐。”
萧恪和林州刚合力将苏伟恒小心翼翼扶上轮椅坐稳,医务室的门就被匆匆推开,带进一阵微凉的风。
陈冰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挺括的衬衫,袖子卷到小臂,眉头紧锁,额角还带着一路小跑渗出的薄汗。
他目光迅速锁定轮椅上的苏伟恒,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怎么搞的?”
陈冰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被夹板和绷带包裹得严实的脚踝,周老师在一旁简洁地说明了初步诊断和处理情况,强调必须尽快去医院拍片确认有无骨折。
“走,我的车就在外面。”陈冰当机立断,首起身掏出车钥匙,“萧恪,你跟我一起去医院搭把手。其他同学,”他目光扫过林州、林婉清等人,“都回教室上晚自习,婉清,你暂时负责班级纪律。”
他的语气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掌控感。
夜色己经浓稠地化开,路灯在车窗外拉出流动的光带,陈冰的车平稳地驶向最近的附属医院。
后排,苏伟恒靠窗坐着,受伤的腿被萧恪小心地架高放在自己腿上,尽量减少颠簸带来的震动,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让苏伟恒倒吸一口冷气。
急诊大厅灯火通明,弥漫着特有的、混合了消毒水和焦虑的气息。
陈冰跑前跑后办理手续,萧恪则负责推着轮椅,陪着苏伟恒穿梭于拥挤的走廊。缴费窗口前,陈冰毫不犹豫地刷了自己的信用卡。
“学校有应急流程,费用我先垫上,后续再按程序处理。别担心钱的事。”他拍了拍苏伟恒的肩膀,话语简洁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冰冷的X光射线扫过的脚踝,等待结果的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
苏伟恒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轮椅扶手边缘的橡胶。
萧恪靠墙站着,目光落在对面墙上张贴的急救流程图。
终于,诊室的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报告走出来,眉头微蹙:“X光片看,没发现明显骨折,这是好消息。”
苏伟恒和萧恪刚松了口气,医生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的心悬了起来。
“但是,踝关节外侧韧带有明显的部分撕裂,局部血肿严重。需要更严格的固定制动,绝对避免负重,静养是恢复的关键。先打一针破伤风,我再开些活血消肿和止痛的药。至少西周,这只脚不能沾地受力。”
“老师…”苏伟恒求助似的看向陈冰,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慌乱,欲言又止:“我家里…”
陈冰沉吟了一下,洞悉了他的顾虑:“别急,我来说。”他接过医生开好的药单,又带着两人去注射破伤风、取药。
返程的车厢里格外安静,只有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
苏伟恒靠在椅背上,疼痛似乎被药物稍微压制,他疲惫地闭着眼。陈冰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观察一下学生的情况。
“伟恒,家里打电话问起,就说……嗯,学校组织优秀学生集中封闭备赛,正好省里那个物理竞赛初赛在国庆后几天,时间紧迫,国庆假期学校安排集中培训,不让离校。”
“物理竞赛?”苏伟恒和萧恪同时愣住。
“对,就这个名目。”陈冰肯定地点点头,“竞赛通知本来也快了,正好借用。”
车子稳稳停在教学楼前,萧恪和陈冰一起,小心翼翼地将苏伟恒从车里挪回轮椅上。
林州和林恒己经等在楼前,立刻接手。
“陈老师,谢谢您!垫付的钱…”
“安心养着。”陈冰再次温和地打断他,“票据我都给了萧恪,让他帮你保管。等养好了,按学校程序该报销报销,该还我还我。”
他转向林州和林恒,“上点心,伟恒这脚必须抬着,晚上起夜要当心,上下楼梯抬轮椅必须至少两个人一起,安全第一!”
“保证完成任务,陈老师!”林州立刻接话,林恒也认真地点点头。
看着陈冰的车尾灯消失在夜幕中,萧恪和林州、林恒对视一眼,合力将轮椅推上了无障碍坡道。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隔壁高三的教室里隐约传来的讲题的声音。
几人配合着,将轮椅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教室后门。
尽管动作己经很轻,但“咕噜噜”的微弱轮声和突然出现的轮椅身影,还是吸引了附近几个同学的目光。
惊讶、关切、好奇的眼神齐刷刷投来,但都默契地没有发出太大声音,有人小声问:“班长,你怎么样?”
苏伟恒尽量露出一个轻松的、安抚性的笑容:“没事,脚崴了一下,不严重。”
林州熟门熟路地把轮椅推到苏伟恒自己的座位旁,林恒则快速地从讲台上空着的椅子拿了过来,高度正好能让他的伤腿平放上去。
“完美!”林州叉着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得意地低声道,“怎么样苏哥,‘御座’配‘龙榻’,条件艰苦了点,凑合着用哈。”
苏伟恒终于舒服地靠在轮椅靠背上,受伤的腿被稳妥地架起,大大缓解了感和垂坠的酸胀痛楚。
“谢了,兄弟。”他由衷地说,环视着身边这几个累得够呛、脸上还带着汗的室友,之前疼痛带来的恐惧和无助感,消失殆尽。
林恒递过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和水杯:“该吃药了,老苏。”
苏伟恒刚接过药片,就听旁边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咳”声。
不知何时,晚自习值班的物理老师己经走到了他们这一块区域。他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苏伟恒架得老高的伤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了然。
“你们班这有意思,每年都这个时候。”
苏伟恒赶紧把没放进嘴里的药片攥在手心:“老师…我…”
陈老师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又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巡视其他地方去了。
晚自习继续着这份微妙的平静,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间或有同学压低声音讨论问题的嗡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