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舒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高丞相何必假惺惺?我今日来,只为一事——”
他猛得抽出腰间佩剑,剑尖首指高毅:“当年你与我父亲共立血誓匡扶社稷,为何背信弃义,意图谋逆篡位?”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西晟众将纷纷按剑上前,守卫的弓箭再次对准了周砚舒。
高毅抬手制止众人。
“周五郎可真是给我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当年是你父亲背信弃义在先,他当年弃我而去,投靠了伪帝杨裕。如今到来质问我?”他的声音突然提高。
“杨裕不过是僭越称帝的乱臣贼子,你父亲效忠杨裕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周砚舒剑尖纹丝不动,他当然知道杨裕不是什么明君,可是高毅也是害死父兄的罪魁祸首之一。
“杨裕好歹是灵帝之子,论血统,论礼法。比当初贺兰焕拥立的杨攸,还有你如今扶持的傀儡皇帝强!”
周砚舒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卷檄文,朗声念道:
“今有逆贼高毅,本为六镇戍卒,先事贺兰,助纣为虐;后叛旧主,矫诏入京;今又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察其生平:
一叛贺兰,背主求荣;
再叛先帝,挟持幼主;
三叛天下,荼毒生灵。
此等反复小人,豺狼成性。昔为贺兰爪牙,屠戮忠良;今挟天子以令诸侯,其恶更甚!”
他抬眸环视高毅身后众人,声音愈高,字字如雷:
“尔等助纣为虐,岂不知高毅狼子野心,终将自食恶果?今日我主楚王,奉天讨逆,誓诛国贼!尔等若尚有半分忠义之心,当弃暗投明,共诛此獠!”
西晟军中,不少将士闻言变色,交头接耳。
高子瞻面色阴沉,眼中杀意骤现。
他猛地抽出佩剑,策马上前一步:“放肆!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他剑锋首指周砚舒,“今日我便替父亲教训你这无礼之徒!”
高毅抬手拦住儿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周砚舒:“你说我谋逆?如今周家助赵家夺取洛阳,赵渊自立为王,难道就不是谋逆之举?”
他又冷笑了一声:“早知你周家今日也要做逆贼,当年周凛又何必假惺惺地弃我而去?”
“周家不是逆贼。”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周砚舒身后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玄甲的将领策马而来。此人与周砚舒有七分相似,却更为成熟稳重,眉宇间透着久经沙场的坚毅。
“大哥!”周砚舒回头。
周砚清勒马,与弟弟并肩而立。
他声音沉稳有力:“周家所忠,非一人一姓,而是这天下苍生。”
他环视西晟众将,“楚王仁厚,不妄杀一人,不轻动刀兵。而高丞相……”
高毅冷笑打断:“妇人之仁,何以定天下?”
“定天下?”周砚清目光如炬,“当年汉川屠城,三万百姓何辜?家父正是看透你视民如草芥的本性,才与你决裂。周家所求,从不是一家一姓的权柄,而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高毅眼中寒光乍现:“成大事者,岂能拘泥小节?”
“这就是你我根本之别。”周砚清沉声道,“你要的是至高权柄,我们要的是天下安定。纵使楚王,若来日暴虐害民,周家照样会拔剑相向。”
“哈哈哈!”高毅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无半点温度,“好一个忠天下!我们来日战场上见分晓。”
周砚清知道多说无益,高毅本就是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人,要是他们再留在这激怒他,恐怕凶多吉少。
他立刻调转马头,对周砚舒说道:“五弟,我们走。”
高子瞻不甘心地问:“父亲,就这么放他们走?”
高毅望着周家兄弟远去的背影,冷冷道:“急什么?日后有的是机会取他们性命。”
而旁边的韩驰骁也是心有不甘:“丞相!不能放虎归山啊!”
他上前抱拳请求:“这两兄弟如此猖狂,竟敢对丞相出言不逊。今日他们刚好送上门来,末将请求立即诛杀。”
张越走到他旁边,按住他的肩膀。
“韩将军且慢。对方敢单骑而来,必有后手,说不定赵承昭就带着玄甲军在远处等着。若是贸然追击,恐中埋伏。”
高毅看了韩驰骁一眼,沉声道:“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丞相恕罪。”
韩驰骁不甘地握紧剑柄,抬头时就见对面的周砚舒突然将手中檄文用力掷出。
那卷帛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落在高毅马前。
“高丞相好生看看。”周砚舒冷笑一声。
说罢,两兄弟调转马头,从容离去。
韩驰骁一脸愤恨,上前一剑将那张檄文挑开。
高子瞻正冷冷看着尘烟扬起的方向,他真是看不惯周家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如今也做了乱臣贼子,还满口道德仁义。
三年前,他还曾受高毅命令前往荆州,以国公之礼安葬周氏父子。如今想来还真是不值。
高毅转身往大营走去,高子瞻紧跟在后,仍不甘心地低声道:“父亲,周家实在不知好歹。当年您派使者三赴荆州劝降,那周凛自己伤病交加而死,怪得了谁?至于周家二郎,分明是城破后自己想不开自刎……”
“够了。”高毅突然停步,冷冷打断,“长安那边可有动静?”
高子瞻凑近高毅身旁,压低声音:“影卫来报,广川王正准备秘密入京。”
高毅眼中寒光一闪,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两人加快速度走到帐前,左右亲卫立即掀开帐帘。
……
夕阳西沉,两匹快马在道路上疾驰。
周砚舒与兄长刚行出五里地,忽见前方林边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赵承昭一袭玄甲端坐马上,身后跟着几千轻骑。
“赵承昭!”周砚舒惊喜地催马上前,“你怎么来了?”
赵承昭抬眼看他,淡淡道:“怕你单闯敌营,被敌人杀死了。”
周砚舒闻言大笑:“你可别咒我,我这不是……”
“周砚舒!”周砚清连名带姓喊道,策马上前与弟弟并辔而立,“擅闯敌营,违抗军令,回去领二十军棍!”
周砚舒笑容一僵,正要辩解,却看见自家大哥脸色阴沉,不敢再惹他生气。
见状,赵承昭轻咳一声:“大哥,回去再说。”
暮色中,一行人马缓缓前行。
周砚舒见周砚清不再绷着脸,悄悄凑近兄长,低声道:“大哥……”
“再加二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