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楚营,周砚舒就两名亲兵按在榆木案板上。
周砚清还把各位将领都叫了过来,他今天非要给周砚舒一个教训,他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打西十军棍!”
“大哥!别……”周砚舒看着周围这么多人,顿时有些羞愧。
虽然从前他没少挨打,就算是父亲还在时,平时也是周砚清管教着这些他们这些弟弟妹妹。
因为周凛实在是军务繁忙,这担子就落在了周砚清身上。
周砚舒被死死按在榆木案板上,青衫凌乱。
他挣扎着抬头,正对上周围一众将领的目光——有看热闹的,有摇头叹气的,还有几个平日里与他不对付的,此刻正幸灾乐祸地瞧着他。
周砚舒急忙撑起身子,“我闯敌营是为了探那老贼的虚实,那檄文……”
“还敢狡辩!”周砚清眼皮都没抬,“打五十棍!”
周砚舒心下大急,这五十棍下去,他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久。
他连忙用眼神示意一旁的赵承昭。
见赵承昭半天没反应,他又把目光投向周砚清身旁的周澹:“叔父!”
周澹叹了一口气:“你是觉得高毅的弓弩手都瞎了,还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了?”
见一向仁慈的叔父也不帮自己说好话,周砚舒心中更加绝望了。
他又瞥到躲在人群里的周颂柔,刚想开口。
可是周砚清也察觉到了周砚舒的目光,想起周颂柔偷偷跑出来的时候,他更加生气了。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周颂柔生怕大哥迁怒自己,又往后躲了躲。
片刻后,赵承昭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终于慢悠悠开口:“周将军。”
他嗓音不高,却让帐内瞬间一静。
周砚清侧眸看他,眼神冷峻:“世子有何指教?”
赵承昭缓步上前,垂眸扫了一眼周砚舒狼狈的模样。
“周砚舒连甲胄都不穿,还擅闯敌营,确实该罚。”
周砚清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周砚舒瞪大眼睛,几乎要跳起来骂人。
“赵承昭你见死不救!”
刚说完话,周砚舒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棍。
军中的其他将领面色讪讪,这周家五郎实在太没大没小了,营中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敢首呼赵承昭的姓名了。
赵承昭倒是不在意这些,他朝周砚舒挑了挑眉。
今天中午,他去周砚舒帐中找他,人却不见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回来。
去营门一问,才知道周砚舒出去了。
赵承昭了解周砚舒,猜想这人得知高毅来了,十有八九是跑到敌营那边去了。
他又急忙告诉周砚清了,两人派了探子出去查看——周砚舒还真敢去找高毅!
这可把两人急坏了,就怕他出什么意外,又带兵出去寻他。
看着周砚舒挨了几棍,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徐文远。
徐文运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朝周砚清拱手行了一礼:“周将军。周侍郎今日虽莽撞,但足智多谋,也早有准备。也幸亏砚舒今日没穿甲胄。高毅生性多疑,见他不着甲独闯,必定以为我军有诈,反倒不敢轻举妄动。”
周砚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徐老头有良心。
周砚清沉默片刻,目光在周砚舒和赵承昭之间扫过,终于冷哼一声:“二十棍,一棍不能少。”
……
帐内烛火微弱,周砚舒趴在榻上,刚上过药的伤处火辣辣的疼。他盯着帐顶,长长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药瓶,这是周颂宁亲手调制的药。他的好妹妹精通药理,这药十分好用,只不过药性太强。涂在伤口上,更是折磨。
帘子忽然被掀开,夜风卷着凉意灌进来。
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周砚舒头也不回,冷哼道:“滚出去,不想见你。”
赵承昭背着手走进来,玄甲未卸,身上还带着夜巡的寒气。
他挑眉看着榻上赌气的人,低笑一声:“周小五,你个大男人还生闷气?”
周砚舒扭过头不看他,声音闷闷的:“你个没良心的,眼睁睁看着我挨打,也不帮我求情!”
赵承昭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微扬:“你活该。”
“你——!”周砚舒气得想撑起身子,结果牵动伤处,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又重重趴回去,咬牙切齿道:“那你还来看我做什么?赶紧出去!”
赵承昭终于把背后的东西拿出来,油纸包裹的烤野兔还冒着热气,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军帐。
周砚舒鼻尖微动,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眼睛一亮:“烤兔子?”
赵承昭撕下一只兔腿,在他眼前晃了晃,故意逗他:“想吃?”
周砚舒伸手就要抢,结果又扯到伤,疼得龇牙咧嘴。
赵承昭低笑,终于不再逗他,把兔腿递到他嘴边:“慢点,没人跟你抢。”
周砚舒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肉香在嘴里化开,他满足地眯起眼,嘴上却还不饶人:“别以为一只兔子就能原谅你。”
“要不是我帮你说好话,你还要再挨三十棍。”
周砚舒白了他一眼:“你那是好话吗?当时我大哥脸色都变得更冷了。你也不看看人家徐先生是怎么说话的。”
“我哪敢触你大哥的霉头。”赵承昭无奈地说。
“借口!你就是不愿帮我!”
赵承昭又塞了块肉堵住他的嘴,低笑道:“吃你的吧,伤好了再跟我算账。”
当初洛阳会盟的时候,周砚清一见他,就骂他当年拐跑周砚舒。
他也怕挨大舅哥的骂啊!
要是他敢跟周砚清求情,让他饶过周砚舒。
说不定他还会觉得是他赵承昭撺掇周砚舒上门挑衅,好引高毅出兵的。
到时候他也要倒霉。
周砚清这个人最是刚正不阿,虽然周砚清不会像教训自家弟弟一样对待他。
可要是赵渊知道,他也会被责罚。
所以赵承昭只好拐了个弯,让徐文远把话说出来。
即使不是同母所出,周砚清也是真心对待周砚舒的,今天只不过是一时生气,他也不会真的罚那么重,就顺着台阶下了。
帐外,夜风轻拂,隐约传来巡夜士卒的脚步声。
帐内,烛火摇曳,映着两人一坐一卧的身影,烤兔的香气混着药草味,莫名透出几分暖意。
“周砚舒,以后别那么莽撞了!真以为你那舅舅不敢杀你啊?!”
周砚舒拿着兔肉的手一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老贼不是我舅舅!”
“好好好!口误。”
周砚舒啃着兔腿,含糊不清地嘟囔:“……下次再这样,我真跟你绝交。”
赵承昭低笑,没应声,只是又撕了块肉递过去。
周砚舒下回再像今天这样莽撞,他要先跟他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