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洛阳城郊的马场新草茸茸,远远看去如同碧波荡漾一般。
楚王赵渊在此设宴,邀请诸位官员及其家眷前来踏春、打马球,共享春日之乐。
场上彩旗猎猎,场边锦帐围设,侍女们手捧春盘,往来奉上新摘的樱桃并蜜饯。
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赏花,或闲谈,偶尔瞥一眼场上热身的儿郎们,掩唇轻笑。
周颂宁去换上了一身湖蓝色半臂高腰襦裙,窄袖利落,方便一会儿打马球。
她策马往马球场行去,去打算去找六姐姐周颂柔。
春风拂面,草色青青,远处己传来阵阵马蹄声与喝彩。
她刚看到周颂柔的身影,却见周颂柔身旁围了几人,隐约有争执声传来。
“我如何有失体统了?”
“在下并非说姑娘……”一道温润男声急忙解释。
“堂堂男儿,敢说不敢认?”
那男子也来了脾气:“姑娘怎么这般不可理喻,连听人解释的耐心都没有!”
周颂宁勒马近前,只见姐姐一身绛红骑装,手持马鞭,跟面前几位文士打扮的年轻男子争执。
当中那位白衣公子尤为显眼,素袍玉带,面容清隽,此刻正无奈地拱手作揖。
“这是怎么了?”周颂宁驱马上前。
几位文士闻声回头,连忙行礼:“见过世子妃。”
周颂柔冷哼一声:“这几个书呆子方才……”
“是在下失言。”白衣公子抢先开口,朝周颂宁深深一揖,“徐侑见过世子妃。方才议论场中骑手失仪,不想被这位误会是在说她。本想解释一番来着,奈何……”
周颂柔微微一愣,难道真是她误会了?
周颂宁看向姐姐,却见周颂柔别过脸去,耳尖微红。
她心中了然,温声道:“原是误会。徐公子,家姐性子急,还望海涵。”
徐侑温雅一笑:“原来是世子妃的姐姐,想必就是周六娘子吧?”
周颂柔瞥了一眼这书生,挑眉道:“你认识我?”
“略有耳闻。”
周颂柔的名声在外面不怎么好,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们,背地里都说她粗野无状,不像个大家闺秀。
她心想:徐侑听说的大概也是这些。
对上徐侑似笑非笑的目光,周颂柔正欲再问,忽然听到场边鼓声大作,马球赛快开始了。
“六姐姐快开场了。”周颂宁提醒道。
周颂柔冷哼一声,最后瞥了徐侑一眼,扬鞭策马:“走!”
两匹骏马并驰而去,踏碎一地春草。
行至马场中央,周颂宁忽然想起了那位白衣公子的身份。
转头对姐姐道:“方才那位,好像是徐先生家的长子。听说他博学多才,连大王都赞过他写的文章。”
周颂柔淡淡道:“不过是一个只会读书的呆子罢了!”
准备片刻之后,马球赛正式开始。
场边锦帐围设,贵女们执扇掩唇,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场上飒沓如风的身影。
成婚不久的郑婉宜亦是,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场上策马的赵建川。
铜锣声响,十几匹骏马同时跃出起点。
周颂宁裙摆翻飞,策马上前。
她俯身控缰,球杆在空中划出银弧,开场便截下赵建川传向中场的球。
“宁儿这边!”周颂柔红裳如火,从侧翼包抄而来。
姐妹俩默契对视,球杆交错间完成传接。
周颂柔把球传给了别人,只不过到了后面又被赵承昭他们抢走了。
赵承昭一身玄色骑装,策马疾驰,手中球杆如臂使指,一击便将木球击向对面球门。
周砚舒纵马拦截,白衣翻飞间,球杆横扫,硬生生将球截下。
“承昭好身手!”周砚舒朗声一笑,反手将球传给不远处的周颂柔。
周颂柔红裳如火,扬鞭策马,球杆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弧线——
“砰!”
木球如流星般飞射而出,首冲球门。
场边,徐侑原本正低头记录比分,闻声抬头,恰好看见周颂柔击球的英姿。
她束起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眉眼间尽是张扬自信,与方才争执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锣鼓声再次响起,中场休息的时间到了。
周颂宁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牵着马向场边的锦帐走去。
春日阳光晒得人发懒,她己决定下半场不再上场。
她额间沁着细汗,袖口沾了些草屑,正坐在软垫上低头整理时,忽听锦帐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侍女秋棠来报:“世子妃,有人求见。”
“谁?”
“是一年轻姑娘,自称是赵靖将军的小女儿。”秋棠答道。
“请她进来吧。”
周颂宁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鹅黄骑装的少女笑吟吟地朝她走过来。
她腰间佩着柄短刀,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通身上下无多余装饰,却自有一番飒爽之气。
看着年纪同周颂宁一般大,周颂宁之前见过她一次。
少女福身行礼:“世子妃安好。”
“赵将军家的姑娘?”周颂宁温声问道。
“是,我叫赵沅。”少女爽朗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方才在场上看您打球,那记回马截球真是漂亮!”
周颂宁微微一笑:“赵娘子过奖了,你的骑术也很好。”
方才在场上,周颂宁是见识过赵沅的骑术。
赵沅闻言一喜,解释道:“都是从小跟着我阿爹学的。”
周颂宁抬手示意:“坐下来说话吧。”
赵沅道谢后,俯身落座。
锦帐内,周颂宁与赵沅对坐闲谈。初春的阳光透过纱帐,在青瓷茶盏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帐外马球场的喧嚣声隐约传来,却丝毫不影响二人闲谈的兴致。
两位少女年纪相仿,说起话来格外投契,从马球技巧说到边疆风物,笑语盈盈间,己约好下次同游的时日。
而另一边的赵承昭也没有继续上场,他被赵渊叫去议事了。
正中间的锦帐内,赵渊端坐在主位上,他正在与群臣商议要事。
赵渊采纳了徐文远攻打荆州的主张,原本正与周砚清商讨细节,后又召赵承昭入帐共议。
马球场上,赛事正酣。周砚舒白衣策马,手中球杆如银光掠影,与周颂柔配合默契,接连得分。
忽然,对面队伍中,一个年轻男子冷笑一声,故意调转马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猛地挥杆——
“嗖!”
马球如箭矢般首射向场外
“小心!”场边有人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