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舒刚踏进院门,便见正厅灯火通明。
母亲高书宜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盏热茶,神色肃穆。
几个丫鬟垂首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整了整衣袖,稳步上前行礼:“阿娘。”
高书宜抬眼看他,语气不冷不热:"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去找世子商议事情,顺便去看了阿宁。”周砚舒神色如常,抬手将披风递给一旁的小厮,随即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高书宜将茶盏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成天就知道往那边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妹妹府上有什么宝贝勾着你的魂。”
周砚舒自知理亏,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站着。
高书宜打量着他,忽然话锋一转:“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你可听说了?”
周砚舒没反应过来,他蹙着眉头:“阿娘,你说什么?”
“就是你和那姜娘子的事情?”
周砚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姜娘子?”
高书宜见他神色不似作伪,眉头微松:“今日赏花宴上,我听见有人在议论,说你在马场救了落水的姜家娘子,举止亲密,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
“阿娘,你怎么知道?”
高书宜见他神色有异,示意侍女将今日赏花宴上的见闻细细道来。
那侍女低声道:“外头说大公子在马场救了落水的姜二娘子。当时姜二娘子穿着素白纱裙,被水浸透后连小衣都看得到。外头都说,五郎君该负责……”
姜二娘子?
周砚舒闻言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他声音里透着寒意:“阿娘确定听到的是姜二娘子?”
高书宜十分笃定:“我听得清清楚楚,是姜二娘子姜明玉。”
“荒谬!”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
他当日救的分明是姜明微,怎么就传成了姜明玉。
周砚舒这才明白过来,事情有蹊跷。
高书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儿子:“这么说,外头传的都是谣言?”
“阿娘,我当时确实救了人,不过不是姜二娘子,而是姜三娘子。当时事急从权,并无逾矩之举。”
救的是姜三娘子,流言里传的却是姜二娘子。
高书宜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外头的人议论多了传着传着就错了,还是一开始就是故意传的是姜二娘子。
见母亲不说话,周砚舒继续解释道:“那日阿宁也在,若阿娘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阿宁。”
相比外人的话,高书宜自然是相信自己儿子的话。
“我就奇怪了,怎么就传错了人?”
高书宜眉头紧锁,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事蹊跷得很。若只是传错了人倒也罢了,就怕有人故意为之。”
周砚舒眸色微沉:“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那天与妹妹在湖畔散步时,亲眼看见姜明微落水。
姜明玉就眼睁睁站在桥上,不但不施救,反而拉着想呼救的姜明芷。
若非他及时相救,恐怕姜明微己经凶多吉少了。
当时只有他和阿宁还有姜家的人在场,周砚舒相信自己的妹妹定然不会把这事传出去。
至于姜明微也不可能,因为外头传的人根本不是她。
那就只剩下姜明玉了,看来她是想混淆是非,让这谣言逼迫他对姜家女负责。
“此话怎讲?”高书宜凑近儿子问道。
周砚舒将那日马场的事情如实告诉了高书宜。
高书宜听完后,也就全然明白了,心中愈发不喜那位姜二娘子。
“这事你要怎么处理?”
周砚舒沉吟片刻后,郑重说道:“我愿意对姜三娘子负责。”
“我说的是谣言的事情,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总要想个法子平息。”
话音刚落,高书宜才察觉到周砚舒的不对劲。
她转念想了想,他怎么就突然说要对那位姜三娘子负责了呢?
高书宜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按理说周砚舒根本不会亲自跳下水救一个陌生女子,顶多就是安排人去救。
他如今实在是有些反常。
“你认识那位姜三娘子?”高书宜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周砚舒。
“见过几次,”周砚舒答道,“她在城南开了一家酒楼,阿宁常过去,我也跟着去过几回。”
高书宜轻哼了一声:“你别什么事情都往你妹妹身上推。”
周砚舒神色未变,淡淡道:“儿子句句属实。”
高书宜笑了笑,歪头盯着他:“你方才说你愿意对姜三娘子负责?”
周砚舒微微一愣,沉默片刻后,嘴里才蹦出一个字:“是。”
高书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看上那位姜三娘子了?”
“没有,”周砚舒立刻摇头否认,“阿娘你误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躲闪了一下。
“你就嘴硬吧。”高书宜笑道。
高书宜挥手屏退了屋子里的下人,只留母子二人在这。
“砚舒,”高书宜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位姜三娘子,改日我就上门提亲。”
周砚舒一听这话,眼睛都睁大了。
“真、真的?”
周砚舒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像染了晚霞似的。
高书宜自然也注意到了。
“你真的喜欢姜三娘子?”
只见周砚舒垂下眼睫,喉结微动,半晌才低声道:“……是。”
高书宜眼睛一亮,握着儿子的手都紧了几分:“当真?”
“嗯。”周砚舒的声音更低了,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儿子确实……心仪姜三姑娘。”
高书宜顿时笑开了花,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孩子!既然喜欢,怎么不早说?”
周砚舒抿了抿唇,犹豫道:“姜家门第不高……儿子怕阿娘……”
毕竟之前高书宜给他相看的姑娘都是高门大户。
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以为高书宜会注重门第这方面的东西,所以一首不敢提。
“傻孩子!”高书宜打断他,又好气又好笑,“你当你阿娘是那等势利眼的人?”
周砚舒眉开眼笑:“阿娘自然不是那样的人。”
高书宜拍了拍儿子的手背:“门当户对自然是有好处的,可是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你喜欢的人品好,性格跟你合得来,门第什么的,过得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