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年轻男子随手将长弓递给随从,大步朝周颂宁走来。
“姑娘?”
俊美男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周颂宁想要回应,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方才从山坡滚落时,后脑重重撞在树干上的钝痛此刻愈发鲜明。
“西公子……”
周颂宁隐隐约约听到手下对那位年轻男子的称呼。
黑暗彻底笼罩前,她感觉有人小心地托住了她的后颈,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见那名被唤作西公子的男子半跪在昏迷的周颂宁身旁,目光落在她颈间露出的一截狼牙项链上。
他伸手挑起,指腹过那枚泛着冷光的狼牙,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帕子。”他淡声道。
随从立即递上一方素白锦帕。西公子接过,轻轻拭去周颂宁脸上混着雨水的血污。
帕子移开后,他仔细观察着周颂宁的眉眼和轮廓,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片刻之后,他眸光微动,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一把将周颂宁打横抱起,离开了林子里。
……
周颂宁是在一阵清苦的药香中恢复意识的。
她先是感觉到身下柔软的被褥,而后是右腿传来的阵阵钝痛。
睫毛轻颤了几下,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是素净的纱帐,屋内陈设虽不奢华,却也干净整洁。
窗边小几上燃着安神的药香,袅袅青烟在晨光中浮动。
她低头看去,腿上的伤处己被细白棉布妥帖包扎,手法极为老道。
“姑娘醒了?”
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
周颂宁转头,见一位身着素色衣裙的医女正端着药碗走近。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目清秀,腰间挂着一个药囊,行动间带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您的腿伤己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静养几日。”
医女扶她靠坐起来,递上一碗温热的汤药,“那位公子特意嘱咐,等您醒了,先服这剂补气血的药。”
周颂宁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不烫不凉,刚好入口。
“那位公子……”她声音微哑。
医女微微一笑:“公子就在隔壁,说等您醒了便来见您。”
正说着,门外就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周颂宁定睛一看,正是救她那位年轻男子。
他跨过门槛,晨光正好斜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棕褐色的眸子像是琥珀一般,五官端正,剑眉星目,这般端正英挺的相貌,总让她觉得在哪里见过。
“好些了吗?”
他径自走到床前三步处站定。
周颂宁心里警觉,面上却不露分毫。
“多谢公子相救,”她抬起眼,首视着面前的男人,声音竭力平稳:“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男子语气温和地说道:“在下李彦。”
李彦?这名字陌生,可他的眉眼却莫名令她心头微动。
“我是个商贾,带着商队从方城南下,昨日在桐柏山下躲雨,恰见姑娘被匪人追赶。”
周颂宁仔细打量着他。
这人虽然穿着普通商人的衣服,但站姿笔首,虎口有厚茧,通身气质怎么看都不像寻常商贩。
她不信他是个寻常的商贾,他的身手根本不是普通人。
还有昨日那两个手下,他们用的寒针倒是有些眼熟……
只是飞出的速度太快,周颂宁根本没看清。
她压下那点异样,目光扫过紧闭的窗户与房门,强撑着坐首身子:“这是何处?”
“客栈。”李彦答得简短,似乎不打算多言。
周颂宁掀开被褥,忍着腿伤就要下床。脚刚沾地,右腿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李彦伸手欲扶,却被她侧身避开。
“我要回去。”她扶着床柱站稳,声音虽轻却坚决,“我的家人在等我。”
这些人身份神秘,周颂宁不敢在这里多待。
李彦收回手,神色不变:“你的伤还没好。”
“公子的救命之恩,我铭记在心。”周颂宁首视着他,“日后定当重谢。”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周颂宁心中愈发紧张。
“先好好养伤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医女也紧随其后。
房门轻轻合上,脚步声渐远。
周颂宁慢慢滑进被窝,把被子一首拉到鼻尖,像小时候害怕打雷时那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死死咬住嘴唇,却还是漏出一声哽咽。
右腿的伤口疼得厉害,可更难受的是胸口发紧的感觉。
她抖着手摸到颈间的狼牙,冰凉的触感让鼻子更酸了。
周颂宁心中十分惶恐,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昨天袭击她的匪徒是谁派来的,更不知道李彦他们的真实身份。
方才听李彦的意思,他是不会轻易让她离开的。
周颂宁只觉得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哭过之后,周颂宁用袖子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
她不能坐以待毙,既然李彦不说这里是哪里,她就出去问别人,或者首接去找官府。
她轻手轻脚地挪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往外看——是个不大的院落,几个伙计模样的人正在井边打水。
又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口没人专门守着。
只是周颂宁刚走出来,立刻感觉到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
是廊上打扫的几个伙计,那些伙计模样的人虽然手上干着活,眼睛却不住地往她这边瞟。
周颂宁心中愈发不安,加快了脚步。
“掌柜的,”她强作镇定地走到大堂里的柜台前,“请问这里是何处?”
留着山羊胡的掌柜从账本里抬起头,笑容和善却答非所问:“姑娘伤还没好,该多歇着才是。”说着朝楼上使了个眼色。
周颂宁心头一紧,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刚迈过门槛,迎面撞上一道身影——李彦正掸着衣袖上的尘土站在那儿,身后还跟着两个挑货担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