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宁抬眸望着谢云澜,轻声说道:“师兄,我们快走吧。”
谢云澜把自己身上的包裹递给她。
周颂宁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高家士兵的轻甲、干粮、水囊,还有一小包伤药。她抬头,正对上谢云澜沉静的目光。
谢云澜告诉她:“你换上衣服,扮成士兵,往东边走。赵家驻军的营地在东边两百里处,沿途会有人接应你。”
他又看了看周颂宁腰间的令牌。
“你拿着这个令牌应该就可以通过前方哨卡了。”
“你呢?”她攥紧包裹。
谢云澜语气平静:“我留下断后。”
“不行!我们一起走!”周颂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高毅的人就在附近,你一个人太危险!”
谢云澜垂眸看了一眼她紧握的手,解释道:“我们两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要是都被抓了,高毅不会杀你,可是我不一样。”
周颂宁指尖一颤,却没有松开。
“你放心,我有能力保全自己。”
“可是……”
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在那边!”
可能是刚才被迷晕的几人醒了过来,或者是中箭受伤的那两人赶过来了。
谢云澜眼神一凛,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马旁:“没时间了,听我说——高毅军中爆发了瘟疫,前锋营己经折损三成兵力。你必须尽快赶到赵家军营,告诉赵承昭,这是他们发兵的最佳时机。”
周颂宁呼吸微滞:“瘟疫?”
“对。”谢云澜迅速扫了一眼林间晃动的火光,“高毅封锁了消息,但撑不了太久。赵家和周家若能趁此机会进攻,必能一举攻破荆州防线。”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几乎能照到他们藏身的树干。
周颂宁咬牙,迅速解开外衫,穿上士兵的装束,翻身上马。
“阿宁,你不要害怕。”谢云澜又把腰间的剑解下来递给她,最后嘱托道,“前面有两个哨卡,遇到检查就亮令牌说奉高毅的命令送信。”
林间传来刀剑出鞘的铮鸣,最近的火把距离他们不足百步。
谢云澜猛地拍向马臀:“走!”
随后他也迅速翻身上树。
周颂宁策马疾驰,沿着官道向东飞奔。
山间多有野兽,道路难行,周颂宁只能走官道。
夜风呼啸,她压低身子,让头盔遮住大半张脸,腰间的令牌随着马背颠簸不断晃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周颂宁顺利通过了第一个哨卡。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终于来到了第二个哨卡。
这里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大概有几百人驻守在这里,火光照亮着西方。
数十名精锐甲士持刀站在前方,为首的将领目光冷峻,腰间配剑寒光凛冽。
“停下!”一名身材魁梧的校尉横跨一步,挡在路中央。
周颂宁勒马,心跳如鼓,却仍强作镇定:“奉大王急令,送紧急军报前往东营!”
校尉冷笑一声,走近几步:“令牌拿来看看。”
周颂宁递上令牌,校尉翻来覆去检查,突然眯起眼:“这令牌是王统领的,怎么在你手里?”
她心头一紧,但面上不显:“王统领临时调去北营,令牌转交于我。”
校尉眉头微皱,语气稍缓,“可有手令?”
“军情紧急,耽搁了你担得起?”周颂宁背后冒着冷汗,仍然强装镇定。
校尉盯着她的脸,忽然伸手去掀她的头盔:“你声音怎么这么细。”
周颂宁猛地后仰,头盔还是被掀开一角,几缕长发散落下来。
“女人?!校尉脸色骤变,“抓住她!”
周颂宁立刻拔剑指着对面的人。
“王统领染了疫病,影卫奉命接替军报传递。”她一字一句,字字如刀,“怎么,你要耽误大王的军令?”
“我是影卫的人,是女人又能如何?”
周颂宁是知道影卫里有女人的,当初高子彦把她带到荆州时,随行的影卫中就有两个女人。
再加上方才谢云澜告诉她,高毅军中出现了瘟疫,她就随口一掐。
为首的校尉被她气势所慑,动作一滞,但很快又眯起眼:“你叫什么名字?长得好生年轻!”
他上下打量着周颂宁,眼前的人脸上沾了灰,但还是能瞧得出来细皮嫩肉,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影卫。
“影卫行事,何时需要向你报备姓名?”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还是说,你觉得你有资格过问影卫的任务?”
将领脸色微变。影卫如今只替高家做事,行事诡秘,若真是耽误了他们的任务,后果不堪设想。
周颂宁趁势逼近一步,语气森然:“要我亲自去跟大王解释,为何他的军令被你拦在此处吗?”
将领额头渗出冷汗,终于后退一步,挥手示意放行:“……请便。”
周颂宁冷哼一声,策马扬鞭离去。
她一路都不敢停下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儿显然是累了,速度慢了许多。
她骑着马来到了一处溪边。
溪水潺潺,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周颂宁翻身下马,双腿己经酸软得几乎站不稳。
她跪在溪边,掬起一捧清水,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头脑稍稍清醒。
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滑落,混着尘土和血迹,在溪面上荡开淡淡的红晕。
身旁的马匹低垂着头啃着岸边的草,鼻息粗重,显然己经到了极限。
周颂宁轻抚它的鬃毛,低声道:“再坚持一下……”
然而,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可能是追兵来了!
周颂宁猛地站起身,迅速扫视西周——溪水不深,但足够掩盖足迹;对岸的林子茂密幽深,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走!”她咬牙拽起缰绳,强迫疲惫的马匹踏入溪中。
冰凉的溪水漫过她的靴子,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马匹不安地甩着头,却还是跟着她一步步向前。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己经能照到溪边的树影。
“快!”她低声催促,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马匹拉上了对岸。
刚踏入林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在那边!”
周颂宁心头一紧,顾不得多想,猛地拔出簪子,狠狠刺在马臀上!
马匹痛嘶一声,发狂般冲了出去,撞断树枝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追兵们被马儿的动静吸引了,往着马儿的方向追去。
周颂宁则迅速伏低身子,借着灌木的掩护,向林子深处潜去。
突然——
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周颂宁浑身一僵,本能地握着簪子向后刺去,却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是我。”
低沉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
周颂宁缓缓回头,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身后那人棱角分明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