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昭背对着周颂宁说：“军中都是男子，没有女子的衣裳。我待会儿去附近的镇上给你准备。”
时间太过匆忙了，他忘记提前准备了。
“穿好了。”
赵承昭这才转过身。
晨光里，他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周颂宁身上，领口处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袖口盖住了她半个手掌。她坐在榻上，像偷穿大人衣裳的孩子。
赵承昭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里面的衣服……”他顿了顿，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要不要也换？”
周颂宁的脸瞬间红了，连带着脖颈都泛着薄粉。
半晌过后，她才极轻地点点头。
“睡会吧，等你醒了，新衣裳就备好了。”
赵承昭转身出帐，招来亲信，低声嘱咐几句，让其在帐外守护，莫让人惊扰。
他换上便装，策马去了三十里外的一个小镇。
抵达小镇，他首奔成衣铺子。平日在军中果断杀伐的他，此刻面对五彩斑斓的布料却犯了难。
他仔细挑选了合身的里衣、外裳，连带着鞋袜还有贴身的衣物一并买下。
回程时 赵承昭小心地将包裹护在怀中，生怕沾染了尘土。
马背上的将军，此刻像个初涉情事的少年，连心跳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这一日竟比预想的漫长。往返六十余里的路程，加上他在小镇踌躇的时间，待他回到军营，天边己染上暮色。
帐前亲卫见他归来，连忙行礼：“夫人还未醒。”
赵承昭脚步一顿，放轻了动作掀开帐帘。
暮色笼罩的营帐内，周颂宁蜷在榻上，睡得正熟。
周颂宁昨夜显然是累坏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赵承昭轻手轻脚地将包裹放在案几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微蹙的眉间。
他伸手想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收回了手。
榻上的人忽然动了动，赵承昭立刻后退两步，背过身去假装整理包裹。
“回来了？”周颂宁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
“嗯。”他背对着她，声音有些哑，“衣裳买好了。”
包裹被解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套衣裙。
随后，赵承昭又走出了帐外。
帐帘落下的瞬间，周颂宁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迅速下床，换好衣裙。
包裹里还有一把木梳，还有几支木簪。
可周颂宁却犯起了难，平日里都是丫鬟伺候绾发，此刻她只能笨拙地将青丝编成一条麻花辫，最后再用发带把头发绑好。
“阿宁呢？”
她绑好头发，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周颂宁提着裙摆，飞奔向外。
一掀开帐帘，就看见周砚舒和周颂柔站在赵承昭身旁。
“五哥！六姐！”
她一头扎进周颂柔怀里，青丝上的发带随风扬起。
周颂柔转身的瞬间，她己经扑进姐姐怀里。
“阿宁，你终于回来了。”周颂柔拍了拍她的背。
“你吓死我们了……”向来洒脱的六姐声音发颤。
等周颂柔松开人后，周砚舒才摸了摸周颂宁的脑袋。
“回来就好。”
周颂宁鼻尖一酸。
周砚舒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妹妹脸颊上细小的伤痕，眉头微蹙：“这是怎么回事？”
“回来的时候被荆棘划的，”周颂宁下意识摸了摸脸，“只是小伤，不碍事。”
一旁的赵承昭也开口说道：“我等会儿叫军医过来给你看看。”
一回来的时候军医就在帐外候着了，可是赵承昭还要忙着去议事，周颂宁身上都是小伤，便没有把军医叫进来。
今天周颂宁又睡了一觉，这事就耽搁了。
周砚舒关切地问：“在荆州，他们可曾欺负你？”
周颂宁攥紧了衣角。
“他们…把我关在一个小院里。”她盯着地上晃动的影子，“平日有几个下人伺候，但哪里都去不了…”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高毅说…说不让我回来，要把我带去长安…”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己经带上了哽咽。这一个月的委屈突然决了堤，在亲人面前再也抑制不住，眼角滑出了几滴眼泪。
周颂柔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赵承昭看着周颂宁哭红的鼻尖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己经决定全力进攻，趁瘟疫未平，一举拿下荆州。”
这一个月来，他们三次强攻北门，两次夜袭东营，皆因高毅兵力数倍于己，屡屡无功而返。
如今周颂宁带回军中瘟疫的消息，无疑是天赐良机。
周砚舒他们过来除了看望周颂宁，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商议战事。
待赵承昭与周砚舒前往议事帐后，周颂柔立即将妹妹拉进内帐。
仔细检查了她身上有没有伤，又帮她涂好药。
过了好一会儿，赵承昭和周砚舒才回来。
周砚舒和周颂柔还要回去汇报，就不多待了，本来打算带周颂宁回自家营帐的，见她面露倦色，终是没有勉强。
又仔细嘱托了几句话，两人才离开。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帐内己经点起了烛火。
昏黄的光晕笼着案几上简单的饭食——两碗糙米饭，一碟腌菜，还有肉汤。
帐内飘着肉汤的香气，粗陶碗里浮着几块肉，汤面上晃着金黄的油星。
赵承昭用木勺搅了搅，盛了满满一碗推到周颂宁面前。
“军营里只有这些简单的吃食，要辛苦你一阵了。”
军营里条件简陋，但是赵承昭不放心再让周颂宁自己回洛阳了，只能把她放在自己身边。
虽然条件辛苦些，人总归是安全的。
周颂宁捧起粗陶碗，尝了一下：“有吃的就行，我没那么娇贵。”
赵承昭又想起什么来，起身离开案几，取回了一个油纸包，是他今日在镇上买的点心。
“这是酥饼。”他把油纸包放到周颂宁面前。
周颂宁拿起一块酥饼，忽然发现赵承昭的碗里尽是汤水，不见肉块。
她夹起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肉，放进赵承昭碗中。
“我不爱吃肥肉。”
赵承昭看着碗里突然多出的肉块，喉结微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