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卫国带领小队摸上北山。后半夜的寒露打湿了军装，每个人都将呼吸压成冬眠兽般的细线。远处水库大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南侧泵房却如头蛰伏的恶兽。
"报告！"拴柱压低声音，"泵房右侧有探照灯扫过，我们正在换伪装色。"
卫国点头，手心己满是汗水。这次冒险深入敌腹，是铁柱临死前拼着命指出的机会。少年军官提供的图纸显示，泵房地下隐藏着控制中枢，而那个带着红蜘蛛纹身的少年，极可能是被改造的"实验体"。
"注意狗叫。"他轻声道，"目标：切断电源，破坏声波振荡器，获取所有文件。"
拴柱的表弟狗剩突然捅了捅他："哥，俺听着狗没叫，鸡也不打鸣了。"
卫国瞬间僵住。山林间此起彼伏的夜鸣突然消失，这种诡异的寂静比枪声更让人心寒。他转向正用热敏仪侦查的小山子："温度如何？"
小山子额头沁汗，指缝却死死测温器："泵房排气口温度比常夜高八度...不，十度了！"
危险源于血液里蛰伏的本能。卫国突然想起春妮说过：春末在刘家村，夜里静得能数虫鸣时，总听闻深闺女子啜泣。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继母用蘸了樟脑的木棍驱赶偷藏的红薯，硬生生震碎了她的耳膜。
"趴下！"卫国猛地扑倒在地，"都给老子贴着草皮！"
话音未落，泵房上空划过两道红光，宛若鬼魅的磷火。随即炸响的照明弹将夜空映入白昼，子弹雨点般扫来！小山子的反击精准凌厉，捷克式机枪"突突"声中，左侧探照灯应声炸裂。
"有埋伏！"二组组长老周报告，"两挺重机枪，火力压制东侧！"
卫国抓起望远镜，突然瞳孔收缩。泵房外墙赫然浮现十几个金属环，每个首径近半米，表面布满复杂纹路！这是...
"磁力传导器！"他失声惊呼，"佐藤疯了！"
就在方才，李云飞在电话那头断喝："铁柱醒了！他说泵房装的是'红蛛脉冲'——能借地磁引爆两公里内生物神经！"团长声音裹挟着电流声炸耳："三分钟内必须炸掉电源室！"
卫国抓起炸药包就冲。子弹追着脊梁骨射来，拴柱用胸膛换了他的命，子弹"噗"地穿胸而过，却带不起血花——青年胸前贴了层油纸包着的锡箔，正是王铁柱临终塞给他的。
"谢了，哥..."拴柱倒在血泊里，却像棵倔强的草，死死按住他贴在胸口的锡箔。这层比蝉翼稍厚的合金，正是破解磁场干扰的关键。少年临死前吐出的血沫，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小王八蛋找死！"
一声暴喝响彻夜空。卫国转身时，看见一道黑影划过天际，钉子般扎进泵房外墙的探照灯基座。机枪声戛然而止，佐藤的贴身护卫——那个身高近两米的鬼子，举着变形的肋骨向卫国冲来！
"王八蛋的东瀛武士道！"
卫国翻滚躲避，莫辛纳甘的枪管几乎顶上鬼子眉心。子弹撕开肩膀的布片，溅起的火星照亮了对方臂章：一个带血蜘蛛的盾牌！
"铁血赤卫队！"鬼子嘶吼着扑来，腰间竟别着把弯月长刀——这种违禁武器不该出现在普通士兵手中。
弯刀在半空划出黑色弧线。卫国偏头躲闪，寒芒划破军帽，烫卷的发尾烫伤后颈。剧痛激起，他反手一枪掀飞鬼子下巴，却在对方倒下瞬间瞥见掌心——同样浮现红蜘蛛印记。
"所有人注意！"他用尽最后的清醒高喊，"佐藤改造的不止是劳工，还有他自己的...特种部队！"
黎明前最黑暗时，卫国被浓烟呛醒。泵房外墙炸开几个窟窿，热浪裹挟着腐肉焦糊味扑面而来。他剧烈咳嗽着钻出瓦砾，发现小河南岸升起漫天赤色浓烟。
"铁军营长...用命给我们争取了两分钟。"李云飞蹲在断桥上，望着灰烬中凝固的暗红色血迹，"这帮狗日的，把人血当助推剂。"
卫国捡起块焦黑碎片，金属纹理间嵌着细密的蛛网状纹路。他忽然想起春妮苏醒时说的："我听见好多人在唱歌，好高兴..."还有阿牛的呓语："白馒头堆成山..."
"他们根本不是人！"他攥紧拳头砸向砖石，"一群穿着人皮的行尸走肉！"
赵政委默默递上缴获的文件，边角焦黑难辨。李云飞用马刀挑开，泛黄的图纸夹杂着德文注释。卫国凑近时，胃部陡然抽搐——设计图的中心，分明是他胸口的蜘蛛标记。
"王家村！"他咬牙抓住赵政委衣袖，"铁军营长说毒气管道通向六个村子，但图上还有第七个标记！"
"刘家坪？"团长看着坐标沉吟，"李家峪在它的正南，佐藤不可能舍近求远。"
"可如果第七个点是他自己呢？"卫国突然想起铁军营长死前攥着他袖子的手，无名指有道月牙形伤疤，"红蜘蛛的七个节点，应该包括他的大本营。"
李云飞的烟斗重重顿在图纸上，火星溅落的刹那，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响声。众人望去，见山道上扬起大片尘烟。五辆卡车押送着二十余辆油罐车，正全速冲向刘家坪！
"王八羔子，要引爆主矿脉！"李云飞甩手就是个炸药包，"二连，跟我截运输队！卫国，你带侦察连炸掉主油罐！"
卫国刚要领命，苏雅突然扑过来拽住他："等下！"医生掀开染血的布片，露出伤员僵硬的脖颈，"快看这个。"
卫国倒吸一口凉气。伤员气管处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溃疡，像是被强酸灼烧，但更可怕的是那些溃疡周围，浮现着微型水母状的肉芽组织，正随呼吸明灭闪烁。
"这不是伤，是..."苏雅话音未落，山头突然传来凄厉的汽笛。
"所有油罐连通气阀！"卫国大喊，"赶紧疏散！"
话音未毕，最前方的油罐己炸开蘑菇云。高温将天空染成血红，火舌舔舐着夜幕，卫国抱着昏迷的铁柱滚入沟壑时，看见火光中浮现巨大的暗红色身影。
那是个三米高的类人型机械，周身布满与泵房一致的金属纹路。机械臂挥动时，空气中的热浪扭曲出蛛网投影，在地面上勾画出完整的刘家村地下管道图。
"红蜘蛛本体..."卫国攥紧沾满血渍的半块饼干，这是铁柱最后的遗产。少年在他掌心刻下的最后遗言正在浮现："用我的血，杀光红蜘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