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暖拖着行李箱走出日内瓦机场时,第一片雪花正好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程瑾川最后一次抚摸她脸颊时指尖的温度,同样冰凉,却带着不一样的克制。
"小姐,需要出租车吗?"一个司机操着带口音的英语问道。
程暖摇摇头,紧了紧围巾:"不用,谢谢。"她需要走一走,让冰冷的空气冷却她发烫的思绪。
雪越下越大,程暖的靴子在积雪中留下深深的脚印。那年,也是这样一个雪天,程瑾川亲自送她去学校报到。她记得他站在宿舍窗前,皱着眉头检查暖气是否够暖,又偷偷塞给宿管阿姨一笔钱,叮嘱她多关照自己。
"他总是这样..."程暖喃喃自语,"明明在乎,却偏要装作公事公办。"
回到宿舍,程暖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个包裹。没有署名,但她一眼就认出了老陈的笔迹,程瑾川的私人司机。包裹里是几盒胃药,她常吃的那种,还有一条羊绒围巾,标签上写着"瑞士专柜新品"。
程暖把围巾贴在脸上,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这是程瑾川惯用的古龙水味道。她突然红了眼眶,抓起手机想打电话质问他,却又颓然放下。
"算了..."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他不会承认的。"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程暖把自己埋进学业里,每天图书馆、教室、宿舍三点一线。她不再查看程瑾川是否回复消息,也不再期待会在校园某个角落遇见他的保镖。只是每晚睡前,她会不自觉地看向手机,然后嘲笑自己的不死心。
一个月后的深夜,程暖被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她迷迷糊糊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程暖瞬间清醒:"...程瑾川?"
"下来,"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在你宿舍楼下。"
程暖冲到窗前,掀开窗帘。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旁,雪花落满他的肩膀。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即使隔着三层楼的距离,程暖也能看清他紧锁的眉头。
她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抓起钥匙就往外冲。楼梯间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部,她却感觉全身都在发烫。推开宿舍大门的瞬间,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但她己经顾不上这些。
程瑾川就站在五米开外,黑色大衣上积了薄薄一层雪。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下巴上冒着青黑的胡茬,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程暖的声音哽住了,"你怎么来了?"
程瑾川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住:"路过。"
"路过?"程暖的声音在寒风中发抖,"从纽约路过日内瓦?"
程瑾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对……有个会议。"
雪落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寂静无声。程暖突然发现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一个熟悉的蓝色文件夹,边缘己经磨得起毛边。那是她离开纽约前留下的信。
"你看了吗?"程暖轻声问。
程瑾川的手指紧了紧:"...嗯。"
"然后呢?"
"没有然后。"他移开视线,"就是...不放心,来看看。"
程暖向前走去,雪花落在她单薄的睡衣上,立刻融化成水渍:"看我什么?"
"看你..."程瑾川的目光扫过她冻得发红的鼻尖,"有没有好好吃饭。"
程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哽咽:"你还是老样子。"
程瑾川沉默地脱下大衣,披在她肩上。熟悉的雪松香气包裹着她,温暖得让人想哭。
"我该走了。"他后退一步,"早点休息。"
程暖攥紧大衣领口:"就这样?"
程瑾川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嗯。"
"程瑾川,"程暖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看着我。"
“叫我二叔!”他转过身,眼神冰冷。
"我不,我知道你不会说那些话。"程暖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次换我说。"
雪花落在他们之间,又迅速融化。程暖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冰冷的空气传来,像冬日里唯一的暖源。
"我喜欢你。"她一字一句地说,"不是孩子对长辈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我知道你顾虑什么,但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程瑾川的呼吸明显乱了,但他依然沉默。
"你可以继续躲,继续假装不在乎。"程暖继续说,"但我不想再等了……"
雪下得更大了,几乎模糊了视线。程暖看见程瑾川的手在身侧握紧又松开,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看见他的睫毛上落了雪花。
漫长的沉默后,他缓缓抬起手,却不是拥抱她,而是轻轻拂去她发间的雪花。
"外面冷。"他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回去吧。"
程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大衣还披在她肩上,残留的温度像极了他给过的所有温柔,明明触手可及,却永远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