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艾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
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喉间的机械声带突然卡顿,不得不重启发声单元。
她回想起了许多关于李维的事。
他在火星审判厅宣读税单时的肃穆;
在卡迪安废墟接过银币时的庄重;
在帝皇金库启动最终审计协议时,近乎殉道般的决然……
“他是最疯狂的理想主义者。”
“用税法当爆弹枪,拿税单作盾牌。”
机械义眼的红光,在昏暗的议事厅里明灭,像将熄未熄的余烬。
“他曾说……”
艾琳笑了,那笑容却暗藏着强烈的情绪。
“说我的子弹和他的账簿,是帝国最锋利的双刃。”
基里曼的目光,重新落在艾琳身上。
那目光不再锐利,而是带着某种近乎共鸣的深邃。
“你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艾琳·维勒。”
原体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你明白他那些看似疯狂的举动背后,究竟在坚持什么。”
“正因如此。”
基里曼向前一步,精工动力甲在烛光下流转着幽蓝的光晕。
“现在,你可以知道一件事……他还活着。”
艾琳猛地抬头,机械瞳孔瞬间收缩。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基里曼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这是一场戏,审判官。一场为了钓出‘均衡’信徒的大戏。”
艾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均衡?”
“一个几乎和混沌同等危险的威胁。”
基里曼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那弧度精确得,如同他战术板上的推演结果。
基里曼走向全息星图,手指划过银河的悬臂。
“他们不崇拜混沌诸神,却信奉另一种更隐蔽的疯狂,认为宇宙必须维持绝对的平衡。”
他的指尖停驻在几个闪烁的星系上。
“繁荣与衰败,秩序与混乱,生命与死亡……在他们眼中都必须严格对等。”
“为此不惜制造瘟疫来抵消医疗进步,煽动叛乱来平衡帝国扩张,用暗杀来‘抵消’伟人的诞生。”
原体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动力剑。
“李维发现的,是一个试图通过经济手段实现‘均衡’的教派,让整个星区的财富,永远停滞在某个‘完美比例’。”
艾琳的义眼红光骤亮:“所以他的死……”
“是计算好的‘平衡砝码’。”
基里曼的声音,带上了马库拉格方言的冰冷韵律。
“他们认定,李维推动的税改,打破了宇宙收支平衡表。”
基里曼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深邃的阴影。
“事实上,情况比李维所说的更严重。”
“均衡教派,不止渗透进了帝国的税务系统,还渗透进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他走向全息星图,手指轻点,泰拉的影像被放大。
“李维从一开始,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的税制改革,他的稽查行动,甚至他的‘死亡’,都是为了让那些潜伏的敌人暴露。”
艾琳的思维飞速运转,她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李维总能找到那些隐藏的税务漏洞。
为什么他的行动,总是能触及某些人的底线。
甚至为什么审判庭内部,会有人如此急切地想要他死……
“所以克莱恩是‘均衡’的信徒?”
基里曼点头。
“他是其中之一。但还有更多。”
艾琳沉默片刻,随后问道:
“摄政大人,李维现在在哪?”
基里曼的目光深邃。
“他很快就会回来。”
“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配合演完这场戏。”
……
泰拉皇宫地下。
幽暗的安全屋内,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嗡嗡作响的荧光灯管。
李维斜倚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金属椅上,指间翻飞着一枚卡迪安银币。
银币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细碎的弧光,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气密门滑开的嘶鸣声打破了寂静。
罗保特·基利曼的身影填满了整个门框,精工动力甲的伺服系统在密闭空间里发出细微的嗡鸣。
他头盔的目镜泛着冷蓝的微光,面甲尚未解除。
“你演得不错。”
原体的声音经过通讯器的过滤,带着电子音特有的金属质感,却掩不住其中那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
李维没有起身。
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弧度,银币在他指节间定格。
“多谢夸奖,摄政大人。”
“不过比起演技评分,我更关心的是钓到了多少条鱼?”
基利曼的面甲随着液压声收起,露出那张如大理石雕塑般完美的面容。
他在李维对面落座。
“比你想象的更多。”
他的目光如动力剑般锐利。
“军务部、内务部、法务部、机械教财政司,甚至……”
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国教内部。”
李维吹了声口哨。
“看来……”
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近乎顽劣的笑容。
“帝国的账簿,比我想象的还要烂。”
若有第三人在场,此刻恐怕连呼吸都要停滞。
上一个敢用这种语气对原体说话的人,其基因种子至今还泡在马库拉格的惩戒液里。
基里曼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首入主题。
“接下来,你需要在泰拉停留一段时间。等我们确认甄别完所有潜伏者,再公布你还活着的消息。”
李维摇头:“我想回格里芬-IV。”
基里曼皱眉:“你的临时总督任期己经结束。”
“那就再续一期。”李维耸耸肩,“我觉得当总督挺有意思的。”
基里曼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你只是想继续折腾那些贵族,对吧?”
李维咧嘴一笑:
“当然。而且,我还得带上艾琳。”
基里曼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这不可能。”
“为什么?”
“她被审判庭寄予厚望,是未来的接班人之一。”
基里曼的声音低沉。
“因为你的‘死亡’,她己经背负了罪名。如果现在突然去格里芬,审判庭不会同意。”
李维眯起眼睛:“那就说服他们。”
基里曼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没那么简单。”
“审判庭那些戴着高帽的老顽固们,战时会乖乖听我调兵遣将,可一旦涉及他们的人事任免和调动,那套‘独立审判权’的说辞就会搬出来。”
李维沉默片刻,随后说道:“那我自己去说服。”
基里曼挑眉:“你?”
“对。”李维站起身,目光锐利,“三大修会,圣锤、讨逆、攘外,我去挨个拜访。”
基里曼盯着他,似乎在评估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最终,他缓缓点头。
“可以。但你必须明白,审判庭不是靠税法就能说服的。”
“放心,老家伙。我有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