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方生如意(三)
“师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到商无忧面带不解,阿秋心头忽的生出荒唐之感——
枉自己恨了这么些年,原来竟是高看她了!
阿秋起身抚了抚身上的尘土,哼道:“长公主在这惆怅吧,我可没时间在此处瞎耽误工夫……”
商无忧见状眉头轻蹙,
这么多年来阿秋总是这般对待她,不耐中带着不屑和嘲讽,叫人十分厌恶。
她冷下脸来,低声道:“师姐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我虽贵为长公主,却从未在一干师兄弟之间摆过什么架子,你到底瞧我哪里不顺眼,为何言语间夹枪带棒的挤兑人?”
阿秋翻了个白眼,“难道我说的不对?你向来自负,若是有人欺负了你身旁的侍女和宫人,不管那人身份多高,你也一定要朝他身上甩上几鞭才肯罢休,怎么如今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反倒畏首畏尾起来?当真叫人看不起!”
商无忧面色愈发阴沉,“你说清楚,我何时畏首畏尾了?”
“我眼中的商无忧端的是霸道异常,便是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确保身旁之人安然无恙。你曾说过,强者与弱者的分别就在于此——弱者只图一人苟安,唯有强者才能庇护一方。”
“若连枕边人都护不住,这个天命神女不做也罢!”
阿秋冷笑连连,“你自诩为强者,做起事来却瞻前顾后。这世上谁能了无牵挂?人人皆有软肋,你若怕日后有人捏着那人的性命来要挟、而你只能哭哭啼啼的在一旁束手,还不如现在就找个地方龟缩起来,从今往后安心洗手作羹汤,休要再提什么复仇,没的惹人笑话!”
商无忧心头一震,抬起眼愣愣的看着阿秋;阿秋则一脸愤慨的继续数落——
“瞧瞧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半分傲气在?想当年你被我骗到悬崖,几乎跌落万丈深渊却不肯求饶;十年过去了,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竟成了今日这幅瞻前顾后的模样,怪只怪我一时心软,早知道你会便成这个样子,就该让你在半空的洞穴中自生自灭……”
商无忧闻言叹了口气,“我明明记得当年救人的是大师兄……”
“我的话还没说完,谁准你插嘴的?!”
阿秋气呼呼道:“我一直当你是个对手,谁曾想你竟这般没出息?!心里在意的人自然要拼命护住,谁敢伤他、抢他,你便径直取那人性命!”
“早知道你这般软弱,当初我便不会将你看在眼里!你这么个无能丫头,也值得我花心思算计?我成什么人了?”
“气死我了……”
阿秋说着顿足捶胸,商无忧见状面上却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轻声道:“多些师姐提点,我明白了。”
阿秋一愣,“你明白什么了?”
商无忧无言站起身, 朝阿秋露出个温和的笑,柔声道:“冲着师姐今日这番话,咱们之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
说罢转身便走。
阿秋气叉腰喝道:“我还没骂完,谁让你走的?什么叫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你把话说清楚……”
“一笔勾销的意思就是,无论师姐之前曾如何害过我,我都不计较。只是这往后……”
商无忧语气一顿,脚下却不停,“师姐也说了,若有人敢害我身边之人,凭他是谁、我必径直取他性命!师姐日后还请小心了……”
这丫头!
看着她飘逸远去的背影,阿秋眼中一片黯然,悄声咕哝道:“我人虽小气,心却没那么狠——到底有自幼长大的情谊在,我并不想要你死的……”
她的眼神飘向远方,喃喃道:“对你们下手并被我的本意,实在是那人的命令违背不得!他人前一副温和模样,实则狠辣异常。他吩咐的事,我一定要做、且必须做好……”
阿秋说着轻轻摸了摸被宽大袍袖遮盖的右臂,叹道:“都怪当年的一念之仁,你虽侥幸活了下来,可我这血肉之躯却被他生生砍断,换上了这冰冷的铁手;元吉下山时我跟着叛逃,他又生生断了我一臂。我若不听他的话,今后的日子只怕要比死还痛苦……”
“小师妹,你自求多福吧。”
阿秋面色冰冷,双眸中忽的闪过狠厉之色。
“商无忧,总有一我会以命相搏!我倒是盼着你能信守承诺,到时候千万莫要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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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之,你醒了没有?本少爷来看你了!”
“裴少爷,小人求求你了,国公爷他今日身子欠佳,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嘿嘿,他昨也可谓春风得意!我这做兄弟的特意来贺一贺,你若不叫我进去,我今日便不走了!”
“裴少爷,您……”
外头的声音吵得赵元婴头疼,他咬着牙坐起身,朝外头大声道:“春山,让他进来。”
春山得了话,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路。
裴振斐笑嘻嘻的推开门,大声道:“昨夜沛之好生快活,为兄特来恭喜……”
话还未说完,赵元婴便咚的一声倒在床上;裴振斐被吓了一跳,忙不迭赶上前来,小心翼翼道:“沛之,你这是怎么了?”
春山阴沉着脸,手中端着个碗走了进来,朝着赵元婴道:“国公爷,这是张大夫亲自煎的药,特别嘱咐了叫您醒了就喝下去。”
他话音未落,赵姑姑便捧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国公爷大安,这是咱家长公主吩咐熬的补药,她叮嘱您千万不要忘了饮。”
赵元婴在裴振斐的搀扶下坐起身,有气无力道:“都拿过来吧。”
裴振斐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听说长公主昨夜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撵到外头去了,你是不是昨夜操劳太过,这才连床都起不来……”
“咳、咳……”
闻言赵元婴被呛的喘不上气,裴振斐拍着他的背叹道:“都是男人,兄弟我懂……”
赵元婴闹了个大红脸,忙朝着春山和赵姑姑道:“我这有裴少爷照顾着,你们下去吧!”
裴振斐看着他,喃喃道:“沛之啊沛之,你怎地就招惹了那么个难缠的主儿,往后你该怎么办才好啊……”
赵元婴放松四肢,姿态放松的瘫在柔软的榻上;枕边传来阵阵凛冽的梅香,在好友看不到的地方,他眉眼弯成个好看的弧度,唇边却露出抹奸计得逞的笑,低声叹道:“阿斐,我有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