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崔家庄议论的热点还是郗家,谁不知道这郗家人都被抓去坐牢了,还是被自己的亲孙女/亲侄女儿举报的,有那消息灵通的知道了郗家人判了多久,都啧啧惊叹,郗家二房的这个小姑娘可是了不得了哦,是个厉害的。
郗家的门口出现了许多晃荡的人,时不时的就往郗家的院子里窥探上这么一眼。而郗安宜却显得非常淡定,她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日子一天天热了起来,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夜晚变得很难熬。
夏夜闷热得像个蒸笼,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郗安宜摇着大蒲扇烦躁的翻了个身,一只蚊子嗡嗡嗡的在她身边盘旋,扰的的她心烦意乱难以入睡。
她腾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夜色如水,皎洁的月光洒在农村小院中也照亮了这一方拳脚和隐忍。
祝春秀只穿着小衣小裤被崔志强按在地上打,沙包大的拳头一下下的落在她的身上,他呼哧呼哧的粗喘声听在祝春秀的耳中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她不知道怎么惹怒了崔志强,是洗脚水的温度不好还是按脚的力度不适中,还是她的存在本身就碍了他的眼,所以崔志强一脚踹翻了洗脚盆,水流了一地,她被一脚踹倒在湿掉的地上,又被崔志强拽着头发拖出了门外。
她看着明晃晃的月亮,那么明亮,让人向往,可它的光辉又那么冰冷。她抱着头,压抑着哭声和痛哭声,像是一摊烂泥一样,麻木的等着崔志强发泄完。
崔志强这次打的比往常久,祝春秀觉得眼前开始发黑,额角和鼻子下热热的,嘴里都是血腥味儿。
她要死了吧?
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脱了,这人间太苦了,下辈子她不想来了。
祝春秀的眼角滑下两行粉色的热泪
突然身上雨点般的痛击消失了,祝春秀迷迷糊糊的想这次的打,结束了吗?
“嘭。”
地面发出一声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祝春秀费力的撑起眼皮,她的视野里浸满血色,月光在眼中中碎成千万片银芒。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了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站在月光下像是在发光。
那人转过头来,低头看她,模糊的视线让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能察觉到她的目光怜悯又慈悲。菩萨,菩萨来接她了吗?
她努力的朝着那人伸出手,“菩,菩萨。”
郗安宜将手中的砖头扔到地上,她低头看向祝春秀,“人晕了。”
祝春秀迷迷糊糊的想,谁晕了?
她费力的撑开眼睛往旁边扫了一眼,奥,是崔志强晕倒了啊。她又抬头,眯着眼睛看向郗安宜,终于勉强认出清月光下郗安宜那张瓷白的脸。
那是隔壁漂亮的过分的小女孩,听说她把欺负她的人都送进了大牢,真厉害啊。
郗安宜见祝春秀不动,她用脚尖踢踢她,歪着头奇怪的看着她,“你不跑吗?”
祝春秀身子一顿,继而猛烈的颤抖起来,她抱着头咚咚咚往地上撞,“我,我不敢,我,我不跑了,我不跑了,不跑了。”
郗安宜看着她那么大的反应就知道或许以前祝春秀跑过,只是被抓回来之后得到了更多的拳脚,被打的怕了,心理上就给自己圈了一个牢笼,她被困在这个牢笼中,一步也不敢往外踏。
郗安宜手指绕着自己的发尾,有些烦躁。
本来也不关自己的事的,她应该冷眼旁观才是,就算是祝春秀被打死也和她没关系。可隔壁太吵了,吵得她每天都睡不好,她不是在帮助祝春秀,她只是在清扫恼人的蚊子而己。
她抬脚在崔志强的身上踩了踩,曾经在祝春秀面前和一座大山一样的男人此刻在郗安宜的脚底下,像是一只待宰的肥猪。郗安宜使劲儿踩了几下,崔志强的身子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昏过去的他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你瞧,他昏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或许就这样死在这个院子也说不定。”她转头看向漆黑的堂屋,“你婆婆今天也不在家。”
“你说这是不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呢。”
郗安宜放下脚,绕着祝春秀走了两步,“我听说大城市里有些人家会找能吃苦耐劳的保姆,管吃管住,要是有能耐的雇主,说不得还能给弄个城市户口。”
祝春秀慢慢抬起头,黑暗中她的眼皮中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半晌她嘶哑的开口,“没用的,跑不出去的。”她试过的,她跑了好久好久,跑过了好几个村,可崔志强母子还是追了上来,她跑不出去的。
郗安宜叹了口气,跟祝春秀说话真累。她递给她一张空白的介绍信外加一点儿钱,足够她买一张火车票了,“你去火车站,买一张火车票,去大城市,越大越好。”
“到时候,天王老子也找不到你。”
真的可以吗?
祝春秀看着郗安宜手中的介绍信像看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那只洁白的手像是在告诉她,跑,只要按照她说的就一定能跑出去的。
她是能把人送进大牢的厉害的人物,她说的话一定能行的。
祝春秀的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她眼睛紧紧盯着郗安宜的手,喉咙很干,她不断的吞咽着唾沫。她颤抖着抬头,正对上郗安宜幽深的眼睛。
好一会儿,就在郗安宜的手都发酸的时候,她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郗安宜手中的东西。
明明是轻飘飘的几张纸,可她却觉得千斤重,她捧着东西,眼眶发酸发热。
她转头,踉跄着往门外冲。
在她的手接触到门栓的时候,她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向郗安宜。
“我走了,你,你怎么办?”
她看向躺在地上的崔志强,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上好像有一滩暗红,不知是她的血还是崔志强的血。
郗安宜抱臂,闲闲的看向祝春秀,“什么怎么办?”
“人是你打的,关我什么事?”
祝春秀不堪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条缝。
“还不快走。”郗安宜抬了抬下巴。
祝春秀定定的看了她两眼,坚定的转过头,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门栓打开门跑了出去,跑出了这个困了她很多年的院子。
她站在路上最后一次回望,郗安宜静静的站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她。
一瞬间她好像获得了无限的勇气,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字,跑!
她拼命的往前跑,月光在她头顶,照亮一条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