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震颤着喷出三尺高的血雾，秦天的胸膛上血色琉璃正在疯狂跳动。
林飞嗅到空气里弥漫的焦糊味，那是灶糖烧焦特有的苦香——二十年前灭门夜的灶台上，也飘着同样的味道。
"退后！"
郑散修拽着林飞衣领向后暴退，方才站立处己被猩红火舌舔出焦黑沟壑。
秦天五指成爪凌空一抓，悬挂在地宫穹顶的腊肉突然裂开猩红眼珠，数百道裹着油脂的怨气箭雨般激射而下。
"结阵！"周堂主将玉圭重重插进地面，青铜鼎表面饕餮纹路突然活过来似的扭动，把扑向钱师姐的怨气尽数吞噬。
这位刚正不阿的堂主此刻须发皆张："他抽的是灶王像里的香火愿力！"
林飞后背撞在石柱上，腰间玉佩突然发烫。
他瞥见秦天心口琉璃每跳动一次，那些睁眼的腊肉就多渗出几滴油脂——二十年前林家祠堂供奉的灶王爷塑像，左眼镶嵌的正是这块能储存香火的琉璃血珀。
"三息！"陈璃突然甩出缠腰的绛纱绫，妖力凝成的蝴蝶精准截断三道怨气箭，"每过三息琉璃就暗一分，这疯子撑不过半盏茶！"
"那就陪他玩捉迷藏。"林飞旋身躲开炸开的石柱，抄起地宫角落的青铜酒樽掷向穹顶。
酒液泼洒的瞬间，他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太虚厨典》记载的醒酒符——原本用来解千日醉的秘术，此刻竟让漫天怨气凝滞了半拍。
这半拍足够婠美出手。
前魔教圣女足尖点过沸腾的青铜鼎，霜色菜刀划出冷月弧光。
她斩落的不是秦天咽喉，而是缠在梁柱上的腊肉绳索："二百七十六块腌肉，每块都沾着林家人的怨气。"
秦天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当腊肉坠入鼎中发出滋滋炸响，他胸口琉璃竟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纹。
白璃瑶的剑光恰在此时穿透血雾，双生姐妹的剑穗与绛纱绫在空中交缠，织就的天罗地网将秦天暂时困在方寸之地。
"就是现在！"仙长抛出的丹药被林飞凌空接住，辛辣气息冲得他鼻腔发酸——这是用十年份的朝天椒炼制的暴灵丹。
当药力混着《太虚厨典》的调鼎之术在经脉炸开，林飞掌心燃起的火焰竟泛着灶糖的琥珀色。
秦天徒手撕开剑网的瞬间，看到的是一锅迎面泼来的金红色热油。
那是用三十年陈醋做底、混着暴灵丹药力的特殊热油，滋滋作响的油花在空中凝成灶王爷的虚影。
"你夺走的..."林飞踩过满地腊油凌空跃起，锅铲重重敲在琉璃表面，"该物归原主了！"
琉璃碎裂声与秦天惨叫同时响起的刹那，林飞忽然看见那些飞溅的琉璃碎片里，映出某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往祭灶糖瓜里投毒的似乎不止一人。
林飞踩着崩裂的青砖借力翻腾，碎琉璃擦着耳畔划过时带起尖锐嗡鸣。
他分明看见那青铜面具的倒影在血色中一闪而过，就像二十年前灶膛里未燃尽的纸钱灰突然被风卷起。
"小心油星！"婠美突然甩出霜刃挑开飞溅的热油，刀锋擦过秦天左肩时迸出诡异的蓝光。
那光芒转瞬即逝，却让林飞瞳孔骤缩——方才琉璃碎片中的面具轮廓，与这抹幽光竟有七分相似。
陈璃的绛纱绫突然缠住林飞手腕："发什么愣？"妖女指尖弹出一串墨绿色药雾，将扑来的怨气箭腐蚀成青烟，"那疯子要掀地板了！"
果然，秦天突然重重跺脚。
地宫东南角的青铜鼎应声炸裂，沸腾的糖浆裹着碎铜片如暴雨倾盆。
白璃瑶剑穗上的铃铛突然无风自动，她清喝一声"巽位"，郑散修立即甩出三枚青铜钱钉在震动的石壁上。
林飞被陈璃拽着滚进丹炉后的死角，后背撞上某种黏腻的东西。
他摸到半截风干的腊肠，肠衣里渗出的油脂竟在掌心凝成个模糊的"林"字——这是用林家独门手法灌制的腊味。
"每块腌肉都是阵眼。"林飞突然攥紧那截腊肠，二十年厨艺练就的嗅觉让他捕捉到秦天周身飘散的矛盾气息，"你们注意看，他每次施展血咒时左肋会泛蓝光！"
话音未落，秦天正巧结出个复杂手印。
当腥红咒文爬满地宫穹顶，他玄色衣袍下果然闪过鸡蛋大小的幽蓝光斑，位置正是人体气海穴所在。
仙长挥袖震开袭来的碎石，胡须上沾着的辣椒粉簌簌掉落："难怪他要把香火愿力炼成血珀！"
"气海穴藏着第二枚琉璃。"林飞突然想起《太虚厨典》里记载的"双生灶"秘法，当年林家先祖就是靠这手绝活同时操控文武火，"陈璃，你的蚀骨散能不能沾着油星飘过去？"
妖女闻言挑眉，绛纱绫突然卷住周堂主插在地面的玉圭。
当法器被拔起的瞬间，原本被镇压的怨气如开闸洪水般涌出，她却趁机将药粉撒进翻腾的黑雾里。
那些墨绿色颗粒遇油即燃，竟顺着秦天周身环绕的油脂悄无声息地攀上袍角。
白璃瑶的剑就在这时动了。
霜白剑气刺入蓝光的刹那，众人耳畔响起琉璃碗坠地的清脆声响。
秦天踉跄着撞碎半堵石墙，胸口血珀竟渗出浑浊的黏液，那些黏液落地便化作巴掌大的灶蟋蟀，发疯似的啃食起满地腊肉。
"就是现在！"郑散修突然抛给林飞个酒葫芦，"用你的醒酒符！"
辛辣液体入喉的瞬间，林飞咬破舌尖在虚空画出道血符。
这是《太虚厨典》最后一页记载的"千沸咒"，原本用于逼出食材杂质，此刻混合着暴灵丹残存的药力，竟让他掌心窜出的火焰染上诡异的青白色。
秦天嘶吼着撕开前襟，众人倒吸冷气——他心口嵌着的血珀深处，竟包裹着枚指甲盖大小的湛蓝琉璃。
两枚琉璃通过血脉般的金线相连，像极了林家祠堂那尊灶王爷塑像手持的双耳玉净瓶。
"原来偷了双生琉璃。"仙长挥袖布下防御结界，声音却发颤，"快斩断金线！
那蓝琉璃炼的是..."
话未说完，秦天突然将双手插入自己胸膛。
当啷两声脆响，红蓝琉璃被他生生扯出体外，缠绕其上的金线瞬间绷首如琴弦。
林飞嗅到空气里弥漫起糖蒜熬糊的味道，这让他想起灭门那夜，后厨陶锅里正熬着给祭灶仪式准备的糖蒜。
"退！
全部退到祭台后面！"周堂主突然喷出口鲜血，手中玉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青光，"他在逆转灶王..."
震耳欲聋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
整个地宫突然如颠勺的铁锅般上下翻腾，那些悬挂的腊肉纷纷爆裂，每一块都迸射出裹着黑雾的骨钉。
婠美旋身挥刀劈开袭向林飞的骨钉，霜刃与黑雾相撞时炸开的火花，竟在半空凝成个残缺的灶王符咒。
林飞突然将酒葫芦砸向沸腾的油锅。
冲天而起的火焰中，他看见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的真相——父亲临终前奋力推向灶台的，正是藏着双生琉璃秘密的糖罐。
而此刻秦天手中纠缠的红蓝琉璃，与记忆里糖罐上镶嵌的宝石完美重合。
"金线是熬糖的麦芽丝！"林飞嘶吼着扯下腰间玉佩掷向火中，这是林家嫡系才有的饕餮纹玉佩，"陈璃，用你的本命妖火！"
妖女瞳孔瞬间变成竖瞳，张口喷出青紫色的火焰。
当妖火与玉佩相撞的刹那，沸腾的油锅里突然伸出只由热浪凝成的巨手，狠狠攥住那两道纠缠的金线。
滋滋作响的灼烧声中，众人清晰听见琉璃碎裂的脆响。
然而秦天却在狂笑。
这个疯子任由妖火吞噬自己的双臂，将红蓝琉璃高高抛起。
两枚琉璃在空中碰撞出惊心动魄的嗡鸣，地宫西壁的灶王壁画突然渗出黑血，那些描绘五谷丰登的彩绘竟扭曲成百鬼哭嚎的模样。
"小心！"白璃瑶突然扯住林飞的后领疾退。
她剑穗上的铃铛炸成碎片，原本的位置己被漆黑如墨的能量波吞噬。
林飞后颈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摸到满手鲜血，却发现这血里飘着细小的金色星芒——就像童年时偷吃祭灶糖瓜粘上的金箔碎屑。
郑散修的法器铜钱剑突然寸寸断裂，老猎人掷出的桃木钉在半空就化为齑粉。
仙长的防御结界像蛋壳般破碎，周堂主闷哼着单膝跪地，玉圭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翻滚的黑雾中，秦天胸口狰狞的血洞正在疯狂吸收地宫里的怨气。
那双生琉璃悬浮在他天灵盖上，红蓝光芒交织成令人眩晕的漩涡。
林飞尝到喉间翻涌的血腥味，这味道竟与二十年前灭门夜，他躲在灶膛里舔到的灰烬滋味一模一样。
"你们..."秦天沙哑的声音里混着诡异的金属颤音，"都要成为灶王爷的祭品！"
最后一个字化作实质化的音波，震得众人耳鼻渗血。
林飞在耳鸣中恍惚看见，那两枚琉璃映出的青铜面具轮廓，此刻竟与秦天扭曲的面容重叠在一起。
他刚要开口提醒，整个地宫突然陷入死寂。
这种寂静比任何轰鸣都可怕。
所有悬浮的碎石定在半空，翻涌的黑雾凝成胶状，连飞溅的血珠都保持着完美的圆润形态。
林飞转动眼珠看向陈璃，发现妖女指尖凝聚的药雾竟冻结成冰晶状——这不是静止，而是某种超越常理的时间扭曲。
秦天缓缓抬起右手，红蓝琉璃在他掌心融合成混沌的灰白色。
当这团灰光开始膨胀，林飞看见自己映在琉璃表面的倒影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那个"林飞"的瞳孔里，分明跳动着两簇湛蓝的妖火。
"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