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天际泛起一层灰白的冷色。残月如钩,悬在褪色的青空边缘,像一把未及收回的弯刀。宫墙上的霜花未消,折射出细碎的寒光,仿佛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御花园中,枯枝在风中轻颤,投下的影子如鬼爪般抓挠着地面。
偶有几声鸟鸣,却嘶哑短促,转瞬便被寂静吞没。
远处的殿宇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檐角兽首张着空洞的嘴,似在无声嘶吼。
一阵冷风掠过,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无声坠地,像极了那些即将被碾碎的谏言。
东方终于透出一线猩红,可那光却迟迟暖不起来,反倒将云层染得如凝血般暗沉。宫人们低头疾走,脚步声轻得近乎诡秘。整个王城显得异常安静,仿佛在等待什么不可说的事发生。
宸极殿中,钦天监监正卢兆清立于殿中,手持玉笏的手微微发抖。他身后,几名身着星纹官袍的监副捧着厚重的星象图册,面色凝重如铁。
“王上,”卢兆清声音发颤,“昨夜天狗食月,紫微垣偏移,荧惑守心......此乃大凶之兆!”
他展开一卷绘满星图的绢帛,指尖点在一颗泛着红光的星辰上:“更诡异的是,这颗妖星自三日前突然现于西方,正对应永安城西巷方位!”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北安王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如铁。他面前的金案上,摊着几张粗劣的黄纸传单。
“荒谬!”他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天灾乃自然之事,与什么妖女何干?”
丞相周景明缓步出列。“王上,”他声音沙哑如磨砂,“民间传言虽不可尽信,但钦天监历代传承的星象推演之术......”
“丞相此言差矣!”兵部侍郎突然打断,“西巷住的都是良民,岂可因几句谣言就大动干戈?”
周景明神色紧张:“侍郎可知,昨夜西郊又地动了?”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这是今晨急报,洛河决堤,三千亩良田尽毁!”
群臣仿佛早有默契,户部尚书、礼部侍郎等十余位大臣齐齐出列,跪伏于地:
“为保北安国脉,请王上彻查妖女!”
声浪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北安王握紧扶手,指节泛白。他认得这些人的面孔,近半都与靖安侯府有姻亲故旧之谊。
更令他心惊的是,就连素来中正的几位老臣也开始动摇。工部尚书颤巍巍道:“老臣家乡刚遭蝗灾,若真是天罚......”
“王上!”突然一声凄厉哭喊,年迈的洛河县令竟不顾礼仪冲进大殿,官袍上还沾着泥水,“臣的妻小......全被洪水卷走了啊!”
朝堂瞬间死寂。
北安王缓缓站起,玄色龙袍在诡异的天光中如一团凝固的血。
“传旨,”他声音冷得像冰,“即日起,开仓赈灾,免洛河三年赋税。另调三万禁军前往抢险。”
周景明急道:“那妖女之事......”
“丞相!”北安王突然暴喝,声如雷霆。
老丞相脸色骤变,下意识收回了准备说出嘴的话。
“退朝!”北安王拂袖而去,却在转身瞬间看到张云峰嘴角一闪而逝的冷笑。
御书房内,胡德全刚捧来热茶,就见北安王一把扯下冠冕:“备马!朕要出宫!”
“王上不可啊!”老太监急得首跺脚,“现在满城都在......”
“正因为满城风雨,朕才更要去!”北安王扯过一件灰鼠皮大氅,“那些人要的不只是阳儿的命,更是要逼朕在天下人面前失德!”
西巷小院内,锦若正与徐朗研究洛河地图,突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门被猛地推开,北安王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发冠微乱,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阳儿,跟父王回宫!”
院墙外,几个黑影悄然退去。其中一人手中,正捏着一枚刻有睁眼虎头的铜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