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那块地毯前,指尖轻轻掀开边角。
下面的木板微微泛白,像是被湿气长年侵蚀过,中央部分颜色最深,像人膝盖跪出的一块痕。
我拿起仪器,把它对准地面扫描。
屏幕“滴”的一声弹出轮廓线。
一个灰色人形。
看起来是蜷坐姿的一坨,像个一首坐在床前发呆的人。
我默默记录下成像数据,手里慢慢转动着一只线香。
“你不是路过的。”
“你是在这屋子待了很久,很久。”
香火“哧”地燃起来,味道一瞬间盖过了屋里的甜味。
我把香插在床头的香炉里,压低声音说:
“我来之前查了平台评论。”
“你不是只出现过一次。”
“你出现在每个住进这间屋子的人梦里——他们都说自己碰到鬼压床,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腿边坐着个人,脸看不清。你还在镜子里现身,吓得一个人差点失去生命。”
香头轻轻一抖,火焰忽然“向后”偏了一下。
我眼睛盯紧那团火,心里却己经清楚。
她——现在就坐在我背后。
我不动,只是缓缓开口:
“你想做的不是吓人,是——让她们别走,对吗?”
香火猛地跳了一下,火星爆出一个角。
我轻声一笑,嗓音带点轻调:
“那你是不是该先说清楚,你留下来,是想等谁?”
“还是,你根本不想让别人住,是只想把这个房间留给自己?”
香灰落地,一点点卷曲。
镜子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咯……咯哒……”
像有人从镜子背后走过,脚步轻慢,穿着拖鞋,鞋底磨得烂了,走起路来就像在地上拖着塑料袋。
我回头看向铜镜。
镜面本来很干净,现在却开始起雾。
一点点,从镜子左下角浮起一层手印形状的水汽,像有只手贴在镜面上,从里面往外摸。
我慢慢走过去,手里拿着香,不动声色地开口:
“你是不是在这屋子死的?”
“或者——你根本不是住客,是……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
我在镜子前站定。
雾气己经覆盖了小半个镜面。
我盯着那只手印,轻轻伸出指尖,在旁边画了一圈,冷不丁地说:
“这只手太小,不像成年女人的。”
“你,是不是个孩子?”
香火忽然熄了。
啪的一声,镜面“碎”出一条细纹。
不是物理碎裂,是镜中世界像水面一样被搅动了一瞬。
我立刻点起第二支线香,然后说道:“你急了。”
“你不想被人猜中。”
我转身走回床边,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清水兑朱砂墨,用毛笔蘸了一笔,在房间中央画下一个“回”字封阵。
“你出不去了。”
“不是被人困住了。”
“是你自己太久没走,这地方都把你当成一部分了。”
镜面突然变黑。
彻底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屋子。
只剩下一张脸——
压在镜子最里面,整个贴在雾气里。
皮肤灰白,眼睛圆睁,嘴巴咧得极长,像笑,又像裂。
镜子中传来一个声音:
“你走吧。”
不是威胁,也不是恳求。
是一种低低的、夹着疲惫的厌恶。
“你走吧……这是我的房间。我不会离开的。”
我盯着她的脸,轻轻说道:
“人在死后必须魂归地府,这是规矩。况且你差点闹出人命,今天你必须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