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涛掠过韩烈肩头时,孙管家的布鞋己碾过最后几级青石板。
老人的脊背佝偻如虾米,藏在粗布怀里的物什随着步伐窸窣作响,每走三步便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珠扫过林梢——那是被策反时韩烈教他的警惕暗号。
“韩公子。”孙管家在离他三步外站定,喉结动了动,枯树皮般的手探进怀里,摸出个用油纸裹了三层的布包。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近半年的物资账册,我趁大夫人查库时,从账房暗格里撕了底本......”
韩烈接过布包的瞬间,掌心触到纸张特有的粗粝。
他没急着拆,反而盯着老人发颤的手腕:“他们没察觉?”
“今早二房的刘管事还在查库,我往他茶里下了点‘忘忧散’。”孙管家压低声音,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那药是您给的,他现在连自己姓什么都记不清......”话音未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咳......这把老骨头,怕是撑不了几次了......”
韩烈的指腹轻轻叩了叩布包。
他能闻到布包里渗出的霉味——那是长期压在箱底的旧纸才有的气息。
指尖微热,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检测到关键道具:天机阁物资调配底册(残缺)。
是否启动信息解析?】
“谢了。”他拍了拍老人后背,力道不大却稳当,“等事情了了,我送你去南海仙岛,那里有治肺痨的灵泉。”
孙管家的浑浊眼珠突然泛起水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只是重重一揖,转身往山下行去。
佝偻的背影很快被松影吞没,只余枯枝断裂的脆响在林间回荡。
韩烈这才撕开油纸。
泛黄的账册摊开在掌心,墨迹深浅不一的字迹里,“陆氏药堂”“玄霜阁”“嫡系供奉”等字眼反复出现。
当翻到第七页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上面用朱砂笔圈着一行小字:“拨玄铁矿脉三月收益,换苍梧秘境三个名额,收归陆氏私库。”
“好个伪善联盟。”他捏紧账册,指节泛白,“表面说资源共享,转头就把好处全塞给陆家嫡系。”
识海深处,系统光屏骤然亮起。
淡蓝色的数据流在眼前流转,【心理诱导·进阶版】的图标正闪烁着金光——这是他上周通过秘境试炼刚解锁的功能。
界面上跳出提示:【检测到目标群体存在利益矛盾,是否植入怀疑情绪?
成功率87%。】
韩烈的拇指着账册边缘,眼底的冷意逐渐凝成锐芒。
他想起三天前在议事厅听到的对话——陆寒松盯着北域战报时攥紧的拳头,黄药师闻到丹炉焦糊味时扭曲的脸。
这些隐忍的不满,正是最好的火种。
“启动。”他在识海轻声道。
系统提示音刚落,山脚下的天机阁飞檐便跃入眼帘。
朱红大门前,两个守卫正打着哈欠,完全没注意到有缕淡不可察的银光钻进了门楣。
三日后的高层会议,檀香还未燃到半柱。
陆玄霜端坐在主位,月白锦袍上的银线暗纹随着她抬首的动作流转,“北域的雪灾......”
“慢着。”
声音从左下首炸开。
陆寒松猛地站起,腰间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
他的脸涨得通红,指尖攥着份战报,“北域三城告急,说缺御寒丹、缺疗伤药。
可我查了库,上月刚调了二十箱玄冰丹过去!“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那些药,莫不是进了谁的私库?“
议事厅霎时寂静。
烛火摇晃,将陆玄霜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的指尖轻轻掐进掌心,面上却浮起三分笑意:“寒松贤侄这是何意?
联盟的库管......“
“我意是,”陆寒松打断她的话,喉结滚动,“为何嫡系的玄霜阁能月月领百年朱果,我们旁系的人连筑基丹都要抢?”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捂住嘴,可话己经收不回了。
底下的长老们交头接耳。
大长老捻着胡子咳嗽两声:“寒松说得也在理......上月我那徒孙冲击金丹,找库领三枚聚元丹,竟说要等嫡系先领。”
陆玄霜的笑容终于绷不住了。
她盯着陆寒松发红的耳尖——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旁系子弟,今天像换了个人。
同一天傍晚,丹药房的陶炉炸开了。
黄药师的白胡子被熏得焦黑,手里捏着半块碎裂的玉瓶。
瓶底还粘着褐色药渣,“这就是你说的’足够的主材‘?”他将药渣甩在陆玄霜脚下,“我要炼制九转回魂丹,需要三株千年龙血草。
你给的,是三株百年的!“
陆玄霜垂眸整理袖口,声音像浸在冰里:“最近秘境产出不佳,黄供奉该体谅。”
“体谅?”黄药师突然拔高声音,震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上个月玄霜阁还拿了五株千年龙血草给陆三公子炼丹!”他从袖中抖出张纸,“这是库管的领药记录,你敢说不是?”
陆玄霜的指尖在锦袍上掐出褶皱。
她没接话,只是盯着黄药师泛红的眼——这个向来最看重利益的老东西,今天竟像被点了火的炮仗。
深夜,韩烈站在观星台顶。
系统光屏在眼前跳动,【心理诱导进度:92%】的字样让他勾了勾唇。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腰间的韩家玉佩轻响,像是在应和远处传来的喧哗。
“有人送东西来。”
孙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人不知何时换了身黑衣,手里举着个封了蜡的竹筒,“黄供奉收到匿名信后,把自己关在丹房里骂了半宿。
刚才,他让人给各峰长老送了信......“
韩烈接过竹筒,指腹抹过蜡封——是他熟悉的仿陆玄霜笔迹。
信里的内容他再清楚不过:“待整合资源后,供奉堂将只保留三位核心供奉。”
“做得好。”他拍了拍孙管家的肩,“去告诉夜鹰,就说陆统帅今晚要见他。”
孙管家点头退下时,观星台下突然传来惊呼。
韩烈探身望去,只见黄药师正站在演武场中央,身后跟着七八个长老。
他的白胡子根根竖起,振臂高呼:“这联盟,我黄某人不陪了!”
演武场瞬间炸开。
有长老扯着嗓子喊“我也退”,有守卫面面相觑,连陆玄霜的亲卫都交头接耳起来。
而在议事厅里,陆玄霜攥碎了手里的茶盏。
瓷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她望着下方跪成一片的亲卫,夜鹰的头压得极低,声音发颤:“属下...属下也觉得,最近的决策...或许该多听听长老们的意思......”
“滚!”她尖叫着掀翻案几,青铜烛台砸在地上,火星溅到纱帘上,腾起一缕黑烟。
月光漫过窗棂时,韩烈己站在山径上。
孙管家的声音从树后传来:“西峰老槐树,子时三刻。”
他抬头望向被云雾笼罩的西峰,嘴角扬起冷冽的弧度。
腰间的韩家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是在应和他心跳的节奏——林慕白的局,该拆了。
山风掠过,带来若有若无的琴音。
韩烈顿住脚步,目光穿过层层树影,望向天机阁方向——那里的灯火,比往日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