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韩烈带着染血的地图回到青云门广场。
他衣襟浸透暗红,左肋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还在渗血,却仍将地图护在胸口。
沈冰月攥着他的衣袖,指尖发颤;赵铁山扛着染血的铁尺走在左侧,目光如炬扫过西周——广场上早围了一圈弟子,交头接耳的议论像针,扎得人耳生疼。
“听说萧无痕跑了?”
“那地图要是落在林氏手里......”
“他一个赘婿能懂什么?不如交给太上长老!”
韩烈脚步顿住。
他仰头看向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宗门牌匾,喉间泛起腥甜——昨夜那一战,他硬接萧无痕三记杀招,本就未愈的内伤又添新创。
可更疼的是这些质疑声,像刀刮过他脊梁骨。
他想起七年前被林家退婚时,那些指着他脊梁骂“废物”的嘴脸;想起父母被灭门那晚,他躲在柴房里听着屠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誓约。
“都闭嘴!”沈冰月突然拔高声音,青锋剑“嗡”地出鞘半寸,“韩师弟为了这地图差点丢了命,你们有什么资格说风凉话?”
“沈师姐莫急。”一道沉稳的声音自台阶上传来。
玉清子负手而立,鹤氅被晨风吹得翻卷,眉峰间的威严压得广场落针可闻,“韩烈,随我去演武堂。”
演武堂内,檀香混着药香。
韩烈跪坐在蒲团上,任药童敷药时倒吸冷气,目光却始终锁着桌上展开的地图。
紫烟不知何时立在门侧,玄色劲装裹着窈窕身形,指尖轻轻叩了叩门框:“血影堂近三月调了十二批暗桩,每批都带着辎重令。”她扫过地图上的红点,“这些标记,和我截获的调令坐标完全重合。”
“系统,启动模拟。”韩烈低喝一声。
识海中闪过蓝光,地图上的红点突然浮起虚影——是山谷、是密洞、是藏在青竹峰后的地窖。
他指尖点向最醒目的红点:“这里是青云门百年前的矿脉,藏着能淬练器的星陨铁;这里是万毒窟入口,若被血影堂填满毒雾......”他声音陡然一沉,“林慕白要断我们的根基。”
“一派胡言!”人群中挤进来个灰衣弟子,是外门执事周正,“你说血影堂要断根基?
我看是你想借机揽权!“
赵铁山“哐当”甩下铁尺,震得木桌嗡嗡响:“周执事好记性!
上月血影堂夜袭藏经阁,要不是韩师弟挡在门口,你那本《锻体诀》早被烧了!“他红着眼逼近周正,”你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去丹房看看张二牛的尸体?
他灵根都毁了,就为藏这张地图!“
演武堂安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周正涨红了脸,退半步撞在椅背上。
几个原本交头接耳的弟子低下了头——他们想起昨夜被韩烈救回的同门,想起他替众人挡下的淬毒飞针。
“韩烈。”玉清子抚着长须开口,“你可有应对之策?”
韩烈站起身,伤口扯得他踉跄,却被沈冰月稳稳扶住。
他望着满座同门,目光从质疑者脸上一一扫过:“我要带一队人,去第一个标记点——青竹峰后崖。”他顿了顿,“我会选三个人同去,包括周执事。”
周正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慌乱:“你......你这是公报私仇!”
“不。”韩烈扯出个带血的笑,“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看,林慕白的刀,到底架在谁脖子上。”
晨时三刻,小队出发。
韩烈走在最前,腰间佩剑未入鞘;周正缩在队尾,手心里全是汗;另外两个弟子——李三和陈九,一个攥着引火符,一个背着淬毒弩,目光不时扫向两侧山林。
“小心!”韩烈突然旋身,剑鞘磕飞一支透骨钉。
林梢传来数声闷哼,七八个血影堂刺客破叶而出,短刃泛着幽蓝毒光。
“李三,放烟火示警!
陈九,封左边退路!
周执事——“韩烈反手掷出三枚透甲锥,钉住最近的刺客手腕,”你带两人护着陈九!“
刀光剑影里,韩烈的剑快得像风。
他避过刺客刺向陈九的短刃,剑锋挑开对方咽喉;旋身踢飞袭向李三的毒镖,反手点中刺客膻中穴。
赵铁山的铁尺砸断刺客的肋骨,闷响声里,最后一个刺客跪地求饶:“我们只是巡逻队......头领用信鸽传过讯,说今日会有......”
“说什么?”韩烈剑尖抵住他下颌。
刺客喉结动了动:“说‘饵己入瓮’......”
韩烈瞳孔骤缩。
他挥剑挑开刺客衣襟,果然见一枚林氏家徽的铜铃——和当年灭他满门的杀手身上,一模一样。
青竹峰后崖的密洞前,小队停下脚步。
洞门半掩,蛛网在晨风中轻颤。
韩烈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指尖沾到残余的药粉——是疗伤圣药雪参膏,价值千金,绝不是普通弟子能用的。
“里面没人。”沈冰月举着火折子照向洞内,石壁上的刻痕还新着,“但看这痕迹,应该是今早才搬空的。”
赵铁山踢开脚边的木箱,箱底压着张泛黄的纸。
韩烈展开,墨迹未干:“韩烈,你的每一步都逃不过我的掌控。”字迹清瘦如竹,末尾的“林”字被刻意描粗,像滴要滴下来的血。
山风卷着纸页猎猎作响。
韩烈攥紧信纸,指节发白。
他望着洞外渐起的雾,突然想起系统曾提示的“轮回试炼”——每一次危机,都是试炼的契机。
可这一次,林慕白的棋,似乎下得比他想象中更深。
“韩师兄......”陈九扯了扯他衣袖,“现在怎么办?”
韩烈松开手,信纸被风卷向山谷。
他望着云雾缭绕的远方,声音低沉却清晰:“回宗门。”他转身时,剑穗上的血珠落进泥土,“告诉所有人,林慕白要的不是补给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他要的,是让我们以为自己赢了。”
山雾更浓了。
远处传来一声鹤鸣,却被风撕成碎片。
谁也没注意到,林梢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腰间玉牌上的“萧”字,在雾中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