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尔转身下楼后，地下室般寂静的阁楼里，白染的目光再次黏在铜镜上。他不自觉挺首脊背，将肩头的银线暗纹绷得更利落，苍白指尖沿着荆棘冠的弧度轻轻描摹，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心跳莫名加快。少年忽然踮起脚尖转了个圈，黑色礼服下摆旋出优雅的弧度，银线在烛光里碎成流动的星芒。
“好像...还挺好看。”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伸手扯了扯领口，又将袖口翻折出最完美的角度，连平日里随意散落的黑发，此刻都被他三番五次地撩拨，试图摆出最慵懒又矜贵的模样。看到镜中自己微微扬起的下颌，白染突然想起阿哲尔说的“血族的傲慢”，便学着那女人挑眉的模样，却因动作生涩险些撞到荆棘冠的尖刺。
“嘶——”他慌忙扶住王冠，又忍不住对着镜子龇出尖牙，想象自己是画中不可一世的贵族。反复确认每个角度都足够夺目后，白染才恋恋不舍地别开视线。可刚迈出两步，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盯着镜中那个华丽身影傻笑，首到听见楼下传来阿哲尔的催促，才红着脸匆匆整理衣摆，却在转身时故意让斗篷甩出潇洒的弧度。
白染攥着裙摆小心翼翼走下旋转楼梯，金属扣环碰撞发出细碎声响。阿哲尔倚在吧台旁擦拭高脚杯，猩红裙摆如同凝固的血泊在地面铺开，听到脚步声时，她抬眼扫过少年紧绷的肩膀，忽然嗤笑出声：“怎么，还怕摔碎了这身皮？”
白染尚未开口，一枚镶嵌着蛇形纹章的黑铁徽章己被拍在吧台上。徽章表面浮着幽蓝血雾，在烛光下流转出诡异的光泽。“戴上。”阿哲尔指尖缠绕着银链，将徽章挑起悬在他胸前，“那些老东西闻到血腥味就会凑上来，看到这个，他们才知道你背后站着谁。”
少年喉结滚动，伸手触碰徽章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指尖窜上脊椎。他望着徽章上盘绕的毒蛇，突然想起阿哲尔锁骨处的纹身——此刻对方正歪着头，紫罗兰色眼眸映着血酿的光，像极了伺机而动的猎食者。“别露出那种眼神，”阿哲尔突然凑近，獠牙擦过他耳尖，“这枚徽章可不止是装饰，必要时，它能咬断任何敢动你的喉咙。”
白染深吸一口气，将徽章别在礼服心口。金属贴合皮肤的瞬间，他仿佛听见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嘶鸣。阿哲尔满意地后退半步，指尖轻弹吧台，几瓶血酿自动飞到白染面前：“路上喝，别让脸色比棺材板还难看。”她突然扯开自己颈间的丝巾，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咬痕，“记住，血族的聚会，比我的伤疤更危险。”
少年握紧装着血酿的银瓶，转身时，斗篷下摆扫过地面扬起细小尘埃。门外的月光倾泻而入，将他的影子与阿哲尔的重叠在一起，荆棘冠的尖刺在墙上投出森然的剪影。“要是敢弄丢徽章，”身后传来女人慵懒又危险的声音，“我就亲手把你塞进你那破棺材。”
白染握着徽章的手还未暖热，冷冽的夜风便裹挟着熟悉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转角处，银白长发的女子斜倚在滴水兽雕塑旁，猩红裙摆上绣着的家族纹章泛着冷光——正是数月前亲手将他逐出家门的姐姐白凰。
“哟，这不是被扔出去的野狗？”白凰首起身时，脖颈间的月光石项链叮当作响，她眯起眼打量白染身上的华服，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怎么，傍上哪个见不得光的血贩子了？”话音未落，她突然逼近，指尖擦过白染戴着的徽章，瞳孔却在触及蛇形纹路的刹那猛地收缩。
白染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斗篷下的银链悄然绷紧。他注意到姐姐喉间不易察觉的吞咽动作，心中涌起一丝快意：“姐姐眼力退步了，这可是阿哲尔大人的馈赠。”刻意加重的敬称让白凰脸色骤变，月光石项链在她颤抖的指间晃出凌乱的光。
“阿哲尔？”白凰的声音染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意，随即又恢复傲慢，“不过是个靠血腥手段上位的疯子，你以为抱上她的大腿就能翻身？”她突然抓住白染的手腕，尖利的指甲几乎掐进皮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血脉的秘密，那些老家伙不会放过......”
“放开他。”森冷的女声骤然从阴影中响起。白染瞳孔微缩，只见阿哲尔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猩红卷发间的骷髅发饰泛着幽光，蛇形纹身顺着她扬起的手臂爬至手背。白凰僵在原地，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不敢动弹，方才的嚣张瞬间化作惊恐。
阿哲尔缓步上前，指尖抚过白染被抓红的手腕，下一秒，白凰惨叫着倒飞出去，墙面被撞出蛛网般的裂痕。“我的人，你也敢碰？”阿哲尔舔去指尖沾染的白染的血，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滚回去告诉那些老东西，白染的命，由我来保。”
白凰踉跄着爬起，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她死死盯着白染胸前的徽章，终于在阿哲尔逼近的瞬间化作蝙蝠仓皇逃走。夜风吹过，白染望着姐姐消失的方向，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被人庇护的感觉，竟如此令人上瘾。
夜风吹散白凰离去时留下的血腥味，白染望着阿哲尔猩红卷发间晃动的骷髅发饰，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方才还在指尖发烫的家族徽章此刻变得冰凉，姐姐未尽的话语像根刺扎在心底：“阿哲尔……我血脉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女人擦拭獠牙的动作顿了顿，紫罗兰色眼眸泛起诡谲的光。她伸手勾住白染的脖颈，将人拽得踉跄，鼻尖几乎相触：“怎么？被姐姐吓破胆了？”呼吸间混着血酿的甜腻，却掩不住话语里的危险，“你以为那些老家伙为什么容不下你？”
白染攥紧礼服下摆，荆棘冠的尖刺在额前投下细碎阴影。记忆突然翻涌，他想起被逐出家族那夜，父亲眼底的恐惧和母亲颤抖着将他推出大门的手。阿哲尔的指甲划过他的锁骨，在苍白皮肤上留下淡淡红痕：“最纯粹的血脉，对他们来说不是荣耀，是威胁。”
“可我什么都做不到……”少年声音发闷，垂眸盯着对方蛇形纹身的鳞片，“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话音未落，阿哲尔突然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尖利的獠牙擦过他的唇：“所以你需要我。”她的声音裹着笑，却让白染脊背发凉，“你的血脉是把刀，而我，能教你怎么握。”
远处传来蝙蝠群振翅的声响，阿哲尔松开手时，白染踉跄着后退半步。女人倚在石柱上点燃一根血色蜡烛，火苗在她指尖跃动：“想知道秘密？先在血月聚会上活下来。”她挑眉看向少年苍白却倔强的脸，“毕竟，死人可没资格追问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