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三人的脚步次第熄灭，张天暧的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余温。
她望着前面林辰清瘦的背影，喉结动了动：“你刚才说周正坠楼不是意外……具体怎么推断的？”
林辰脚步未停，黑色风衣下摆被穿堂风掀起一道弧度：“到现场看了再说。”他声音很轻，尾音却像敲在瓷盘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脆响。
张天暧的手摸向外套内袋，那里躺着个牛皮纸信封——三天前孙副局长特意交代，碎尸案破了后要给林辰申请的奖励金，她一首没找到机会给。
此刻被林辰的话勾着，她鬼使神差摸出信封，在指尖颠了颠：“其实……还有件事。”
林辰终于侧过脸，镜片后的眼睛半眯着，像只被打扰午睡的猫。
“局里给你的奖励金。”张天暧把信封递过去，“孙副说按惯例是五万，我多争取了两万，七万整。”
林辰的目光扫过信封上“天海市公安局”的烫金字样，突然笑了。
那笑极淡，却让张天暧莫名想起碎尸案现场他掀开带血床单时的模样——清冷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锐利。
“张警官。”他伸手，张天暧以为他要接，却见他指尖轻轻推开信封边缘，“三个月前你在宿管室翻出碎骨时，我可没收过钱。”
“这是应得的。”张天暧捏紧信封，指节泛白，“你帮了大忙。”
“那这次也免费。”林辰转身继续往前走，声音飘过来，“至于下次……”他侧头冲张天暧挑眉，“看心情。”
夏妙妍跟在两人中间，原本一首盯着脚尖数地砖，此刻突然抬头：“师父，我——”
“妙妍。”张天暧迅速用手肘碰了碰小徒弟的腰。
夏妙妍立刻噤声，吐了吐舌头，手指绞着卫衣下摆。
张天暧看着林辰的背影，忽然想起上周孙副局长在办公室说的话：“那林先生，你可得多走动走动，局里的门永远为你开。”当时林辰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转着从证物室顺走的钢笔：“孙局的门太沉，我懒。”此刻她鬼使神差问：“你和孙副局……很熟？”
林辰在楼梯口停住，回头看她。
走廊的日光灯管在他头顶滋滋响，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张警官。”他说，“出租楼在朝阳街37号，再磨蹭下去，现场的脚印该被清洁工扫没了。”
张天暧噎了噎，到底没再追问。
出租楼外墙爬满暗绿色的青苔，铁门半开着，漏出里面斑驳的水泥楼梯。
林辰率先走进去，胶底鞋跟敲在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张天暧正要跟上，却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张警官？”
三人同时转头。
穿藏蓝警服的女人站在门口，警号牌在逆光里闪着微光——是重案一组的苗芸菲。
她戴着橡胶手套，左手拎着物证袋，右手还捏着半支没抽完的烟，见他们望过来，便把烟按灭在墙根的水泥缝里。
“苗队。”张天暧点头，“你们也来了？”
“何止是来了。”苗芸菲扯下手套塞进裤袋，挑眉笑，“半小时前孙副刚在群里发通知，这案子移交一组了。”她目光扫过张天暧身后的林辰和夏妙妍，最后落在张天暧脸上，“怎么？二组还没收到消息？”
张天暧的眉心慢慢蹙起来。
她能感觉到林辰站在自己右后方，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根细针似的扎在她后颈。
夏妙妍的手指悄悄勾住她的衣角，力道不大，却带着点紧张的颤抖。
“可能我手机静音了。”张天暧摸出手机，屏幕果然暗着，“那……现场我们就不打扰了。”
“哎，别啊。”苗芸菲突然伸手拦住她，目光又往林辰那边飘了飘，“既然来了，看看也无妨。就是……”她拖长音调，“某些外援，可得遵守现场纪律。”
林辰始终没说话。
此刻他突然往前一步，与苗芸菲错身时，风衣袖口擦过她的肩膀。
张天暧看见苗芸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什么惊到，却又很快恢复成漫不经心的笑。
夏妙妍跟着林辰往里走，经过苗芸菲身边时，小姑娘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苗芸菲的目光却追着林辰的背影，首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张天暧落在最后，转身时瞥见苗芸菲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
她听见苗芸菲低声说了句什么，风卷着声音飘过来，只听清最后两个字：“……那男的。”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里，林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漫过台阶。
夏妙妍凑到张天暧耳边，小声问：“张姐，苗队刚才看师父的眼神……”
“嘘。”张天暧按住小徒弟的肩膀。
她望着前面那道清瘦的背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碎尸案现场，林辰蹲在血迹里，用镊子夹起半枚带肉的指节时，也是这样——所有目光都追着他，像追着团火，却没人知道这火什么时候会灭。
苗芸菲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张天暧回头，正撞进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张警官。”苗芸菲说，“你们组这位，挺有意思。”
林辰在二楼转角停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苗芸菲时，像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让张天暧莫名想起顶楼脚手架上的钢管——冷，且带着点锋利的弧度。
苗芸菲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手机壳边缘，目光在林辰和夏妙妍之间来回转了两圈。
楼梯间的穿堂风掀起她的警服下摆，露出里面银色的项链坠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