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林辰的指尖还残留着银杏叶的凉意。
他转身时,张天暧抱着一摞案卷从审讯室方向过来,警服袖口沾着点咖啡渍——是方才苗芸菲递热水时泼的。
"林顾问。"张天暧顿住脚步,发梢还滴着雨珠,"方组长让我把齐宏远的审讯记录送过去,不过......"她瞥了眼林辰手里的银杏叶,"您刚才说他可能不是凶手,有依据吗?"
林辰把银杏叶夹进随身笔记本,指节叩了叩她怀里的案卷:"技术科说手套上的血迹对不上受害者,齐宏远的公交卡失踪,钱包里的照片是他母亲,这种人不会随便丢弃和亲人相关的物件。"他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电梯口,"更重要的是,有人不想让他开口。"
张天暧刚要追问,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孙副局裹着湿漉漉的雨衣挤出来,后颈沾着片法桐叶,见到林辰立刻堆起笑:"小林,我刚从市局回来,听说你在查齐宏远的案子?"
"孙局。"林辰迎上去,"三年前东临碎尸案,齐宏远是后勤处维修工,工具箱上的红漆字他补了三次。
这种人对物品有执念,不可能把作案手套随便塞在床底——更不可能用沾着无关血迹的手套杀人。"他从笔记本里抽出技术科发来的监控截图,"这是后勤处旧监控,您看这人裤袋里的钥匙链。"
孙副局凑近看了眼,眉心皱成川字:"和方新洲今早开会时露出来的那个......"
"是。"林辰声音沉下来,"齐宏远的公交卡丢了,而方组长裤袋里鼓着公交卡套。"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新洲提着黑色公文包冲过来,警服领口扯开两颗纽扣:"孙局!
这案子都结案三个月了,突然翻查算怎么回事?
齐宏远的口供、指纹、监控录像全在,现在说他不是凶手,局里的公信力还要不要?"
孙副局摘下雨衣搭在臂弯,法桐叶"啪嗒"掉在地上:"老方,小林是专家,他说有疑点,咱们就得查。"他转向林辰,"你要什么权限?
我让技术科配合。"
方新洲的指甲掐进公文包提手,指节发白:"孙局!
上次东临碎尸案他就硬要重审报案人,结果......"
"结果查出报案人藏了把带血的剪刀。"林辰截断他的话,目光像刀尖,"方组长记性不太好?"
方新洲的脸涨成猪肝色,张了张嘴没出声,转身摔门进了办公室,门把手上的铜漆被撞掉一块。
孙副局揉了揉太阳穴,对张天暧道:"小暖,你给林顾问当助手,调监控、查物证都跟着。"又压低声音,"齐宏远暂时别送看守所,单独关在留置室,加派人手看着。"
张天暧立正点头,发梢的雨珠溅在案卷上,洇开团模糊的墨点。
会议室的投影仪亮起来时,墙上投出段模糊的监控画面。
张天暧点击鼠标,画面定格在公交站亭的雨夜里:穿鸭舌帽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左手提着个黑塑料袋,右肩微微下塌。
"这是第二个受害者遇害时的监控。"张天暧指着男人的脚踝,"步幅65厘米,和齐宏远的身高匹配。
但您看——"她拖动进度条,"他走三步要停半秒,像在数地砖。
齐宏远的同事说他修公交站亭时确实会数地砖,但平时走路步速是每秒1.2米,这段视频里只有0.8米。"
林辰凑近屏幕,指尖抵着下巴:"鸭舌帽压得太低,后颈没痣。
齐宏远耳后有颗朱砂痣,和他母亲一样。"
"可能故意遮挡。"张天暧调出齐宏远的审讯录像,画面里男人搓着指节,耳后痣在暖光灯下泛着淡红,"但您说的公交卡......技术科查了齐宏远的消费记录,最后一次使用是上周二晚上八点,在大学路便利店买烟。"她翻开案卷,"便利店监控显示,他买完烟把公交卡塞进钱包——可提审时钱包里没有。"
"谁接触过证物?"林辰问。
张天暧的笔顿在笔记本上:"方组长签的接收单。"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苗芸菲端着三杯茶推门进来,茶杯沿沾着片茉莉花瓣:"林顾问,要看看齐宏远的住处照片吗?
现场勘查看他床底有带血手套,客厅茶几有受害者的耳环......"
"照片里茶几的木纹是首纹。"林辰突然说,"齐宏远母亲的合影里,他家茶几是水波纹木。"
苗芸菲的手一抖,茶水溅在投影仪开关上,"滋啦"一声冒起青烟。
"换纸质照片。"林辰站起身,指尖敲了敲桌面,"现在去他住处。"
张天暧迅速合上案卷:"我去拿车钥匙。"
苗芸菲追到走廊,雨幕里只看得见两人的背影——林辰撑着黑伞走在前头,张天暧抱着案卷小跑跟着,伞沿的水线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密的坑。
她低头看手里的照片,齐宏远住处的客厅茶几上,那枚受害者的耳环正躺在水波纹木的裂缝里,而现场勘查报告里写的是"首纹木茶几"。
风卷着雨丝灌进领口,苗芸菲打了个寒颤。
她摸出手机要给方新洲发消息,屏幕亮起的瞬间,却看见对话框里躺着方新洲半小时前的消息:"今晚十点,把齐宏远的留置室监控删掉。"
林辰和张天暧的车拐过街角时,雨雾里飘来股若有若无的腐味。
张天暧摇下车窗,皱着鼻子:"齐宏远住的是老小区,下水道总堵......"
林辰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手指无意识着笔记本里的银杏叶。
远处老楼的窗户透出零星灯光,其中一扇窗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隐约能看见屋内堆着的纸箱、散落的工具,还有墙角那团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