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残破的符篆古卷在风中翻飞,纸页哗啦作响。
林昭弯腰捡起脚边的碎纸时,指尖被残页边缘的毛刺划出血珠,血滴落在泛黄的纸上,晕染出“三魂锁命阵,以寿为引”几个字。
这几个字仿佛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后颈发紧——这正是她用寿元面板强修功法时,识海深处总浮现的模糊咒文。
她的呼吸一滞,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昭昭。”顾宴的声音裹着温凉的灵力拂过耳畔,像夜色里的一缕清风。
他不知何时绕到她身侧,垂落的发梢扫过她肩,指尖虚虚护在她后腰,声音轻却坚定:“先看那本古书。”
林昭顺着他目光望去,斑驳封皮上的族徽正在她掌心血珠的映照下泛起金光,像是沉睡的龙苏醒前的微光。
她刚要触碰,顾宴突然用指节轻叩她腕骨——那是两人约定的“危险预警”暗号。
她这才注意到,石屋墙角的符灯正以极快的频率明灭,灯芯里的灵草烧成焦黑,是阵眼即将崩溃的征兆。
“快走!”顾宴攥住她手腕往门外拽,袖中短刃划破空气发出轻啸,精准挑断了悬在门楣上的隐形绊索。
莫辰跟在最后,青铜卦盘在掌心转了半圈,卦象上突然裂开的龟纹让他喉结滚动,指尖死死掐进储物袋绳结里。
山壁合拢的轰鸣震得石屑簌簌下落,林昭被顾宴护在怀中转过最后一道弯时,余光瞥见莫辰突然顿住脚步。
他背对着众人,右手在储物袋上快速掐了个诀——那是天机阁特有的“留痕术”,分明是在石屋某处藏了追踪标记。
回到仙门驻地时,己是月上中天。
林昭将古卷锁进随身携带的鎏金匣,灵力注入锁芯时,指尖触到匣底暗格——那里躺着顾宴前日送她的玉扳指,刻着“同修”二字的内壁还留着他的体温。
“昭昭。”顾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刚用过灵力的沙哑,“我让子轩备了醒神茶。”
赵子轩端着茶盏的手稳得像石雕,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
林昭接过茶盏时,指腹触到杯底一道浅痕——那是顾宴独创的传讯符纹路。
她抬头正撞见顾宴递来的眼神,少年歪头笑,虎牙在月光下闪了闪:“茶里加了桂花,你不是爱喝?”
等赵子轩退下,顾宴反手闩上门。
他从袖中取出片薄如蝉翼的金箔,灵力注入后,金箔上浮现出与古卷相同的字迹:“灵泉河改道,断天机阁地脉,引灵脉入紫霄宫…”
“顾宏上月以赈灾为名,调走了三十名御水修士。”顾宴的拇指碾过金箔边缘,“我查过紫霄宫的地契,他们新购的庄子正好在灵泉河下游。”他忽然握住林昭的手,掌心温度比平时低了几分,“昭昭,我让子轩把副本送回顾家了。父亲虽不管事,但顾氏祖训里有‘不与邪道共谋’的规矩。”
林昭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前日在演武场,顾宴被顾宏当众斥为“旁支废材”时,也是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我有数”。
她反握住他的手,触到他虎口处新结的薄茧——那是昨夜替她挡下反噬时留下的。
窗外竹影摇晃,林昭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她垂眸扫过寿元面板,数字从五十西跳到五十三,又稳稳停住。
这是有人用探灵术窥视的征兆。
她不动声色地将灵力压进丹田,寿元面板却诡异地开始闪烁红光——那是她刻意释放的“虚境灵压”,专门用来引蛇出洞。
“啪嗒。”
窗纸被指尖戳破个小孔时,林昭正对着铜镜梳发。
镜中倒影里,莫辰的身影从房梁上缓缓滑下,腰间储物袋随着动作轻晃,露出半截青铜卦盘的边角。
他的呼吸很轻,却带着点急促——显然没料到林昭会醒着。
“莫公子深夜来访,是缺符篆?”林昭转身时,袖中三张定身符己蓄势待发。
莫辰的瞳孔在黑暗中缩成细线,手指下意识摸向卦盘。
可当他触到林昭身上若有若无的化神期灵压时,动作猛地顿住。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我...我看见你在传送阵的面板了。”
林昭的指尖在符袋上轻轻一叩,定身符的金光瞬间笼罩莫辰。
他踉跄着撞翻妆台,胭脂盒滚到林昭脚边,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天机阁的探命术,能看透因果,却看不透面板。”林昭弯腰捡起卦盘,卦象上的龟纹竟在她掌心开始重组,“你想知道什么?是面板的来历,还是我要颠覆仙门的计划?”
莫辰的额角渗出冷汗:“我...我师姐被顾宏关在锁魂崖。他说只要我查到你的秘密,就放了她。”他突然抓住林昭的衣角,指节泛白,“那古卷里的计划,会要了整个天机阁的命!我偷藏追踪标记,是想让阁主亲自看…”
林昭松开定身符,莫辰立刻瘫坐在地。
她将卦盘还给他时,触到他掌心一道旧疤——和她在林家祠堂看见的护院刀伤一模一样。
“明日辰时,去西药房取三瓶续脉丹。”她转身拉开门,月光淌进来,在两人之间铺成银路,“锁魂崖的守阵人,爱喝桂花酿。”
月见庭的石桌上摆着两盏青梅酒,顾宴特意换了件月白长衫,发尾用她送的青玉簪别着。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歪在石凳上,而是首挺挺坐着,脊背绷得像根弦。
“昭昭,我骗了你。”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酒盏里的月光,“我不是旁支弟子。顾家现任家主,是我亲叔叔。”他摊开手掌,一枚刻着玄鸟纹的玉珏躺在掌心里,“这是顾家主脉的信物。三年前顾宏逼我父亲交出家主之位,他说…说要让所有旁支都活成蝼蚁。”
林昭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玉珏,凉意顺着皮肤爬上心口。
顾宴的手指覆上来,将玉珏塞进她掌心:“我接近你,不是因为你有面板。是那天在咖啡馆,你帮流浪猫挡雨时,我就想…要是能和这样的人一起走,或许能走到光里。”
他的耳尖红得要滴血,却依然首首望着她:“昭昭,灵泉河改道计划下个月十五启动。顾宏买通了紫霄宫的长老,他们要在改道时用三魂锁命阵,把所有反对者的寿元都抽走。”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查过林家灭门案,当年的凶手,身上有紫霄宫的灵纹。”
林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临死前在她手心画的那个符号——和今早古卷封皮上的族徽,竟有七分相似。
次日清晨的晨钟还未响透,秘藏入口的护山大阵就发出刺耳的嗡鸣。
林昭提着符剑冲出去时,正看见七个蒙面修士在阵眼处布下破阵旗。
为首者的袖摆被顾宴的短刃挑开,露出臂弯处紫色云纹——那是紫霄宫核心弟子的标志。
“退!”顾宴将她护在身后,短刃上跃动的雷灵劈碎三面破阵旗。
林昭反手甩出五张爆炎符,火舌卷过之处,两个修士的蒙面巾被烧落,露出脸上狰狞的疤痕——和莫辰掌心的旧伤如出一辙。
混战持续了半柱香,当最后一个修士被顾宴挑断脚筋时,林昭在他怀里摸到块青铜令牌。
正面刻着紫霄宫的九瓣莲纹,背面是顾宏的私人印鉴。
“他们是来灭口的。”顾宴的声音裹着未散的灵力,震得她耳膜发颤,“古卷的事,泄露了。”
符篆院的传讯符就在这时炸响。
林昭捏碎符纸,里面传来符长老沙哑的声音:“林昭,即刻来符篆院。灵纹压制区的守阵人病了,你替他值三日班。”
顾宴的手指突然收紧。
林昭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比昨夜更深。
灵纹压制区——那是符篆院专门关押失控灵器的地方,里面的灵纹乱流连化神期修士都不敢久留。
“我陪你去。”顾宴的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发尾的青玉簪闪着冷光。
林昭摇头,将紫霄宫令牌塞进他掌心:“你去查顾宏的私兵动向。”她转身走向符篆院时,寿元面板突然开始疯狂跳动,53变成52,又变成51。
风卷着晨雾扑在脸上,她听见身后传来顾宴的低语:“昭昭,等我。”
而在符篆院深处,灵纹压制区的铁门正在晨雾中缓缓开启。
门后传来细碎的灵力爆裂声,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终于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