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巧舌挫骄奴，闲言送秘闻
下一个，会是谁呢？
胖丫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静怡轩虽是冷宫，却也是个小小的名利场，人踩人、人欺人的事情，每日都在上演。
她以前是人微言轻，只能任人鱼肉。
但如今，有了这“言语小刀”傍身，她倒不介意拿那些不长眼的“利器”，来磨一磨自己的“刀锋”。
正思忖间，院外传来一阵刻意放大的说笑声，以及一个略显尖细，带着几分趾高气扬的女声。
“哎哟，李嬷嬷，您就别再夸奴婢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不像某些人，整日里死气沉沉，连自己本分的活计都做不好，就知道在屋里挺尸，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胖丫眉头微微一挑。
这声音，她认得。
是静怡轩管事李嬷嬷身边最得脸的宫女，名叫翠环。
这翠环平日里仗着李嬷嬷的几分宠信，在静怡轩里也是作威作福，眼睛长在头顶上，
尤其喜欢对那些失了势、又没什么背景的才人宫女们颐指气使，从中捞取好处。
胖丫以前就没少受她的闲气。
听这意思，是又在含沙射影地编排自己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她这边刚想着要找谁“历练”一下新技能，那边就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胖丫唇边笑意加深，缓步走出小屋。
只见院子中央，李嬷嬷正坐在一张搬出来的旧藤椅上，由两个小宫女殷勤地捶着腿。
而翠环则站在李嬷嬷身旁，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
在这缺衣少食的静怡轩，莲子羹可是稀罕物。
想来是翠环孝敬李嬷嬷的。
“哟，这不是胖丫才人吗？”翠环眼尖，一见胖丫出来，立刻阴阳怪气地扬了扬眉。
“今儿个怎么舍得从你那宝贝屋里出来了？莫不是闻着味儿了？”
她这话，引得旁边几个小宫女一阵窃笑。
李嬷嬷也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胖丫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和不耐。
显然，她对胖丫这个“不识抬举”、“冥顽不化”的失宠才人，也没什么好感。
胖丫对她们的恶意视若无睹，只是走到李嬷嬷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给李嬷嬷请安。”
“嗯。”李嬷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翠环却不依不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胖丫，声音尖刻：
“胖丫，李嬷嬷让你去后院那几口大水缸里挑水，把静怡轩各处的洒扫用水都给填满了，听见没有？”
“这天干物燥的，仔细走了水，你担待得起吗？”
这静怡轩的洒扫用水，向来是由几个轮值的粗使宫女负责的，根本轮不到胖丫这个“才人”头上。
而且那几口大水缸，挑满了至少也得个把时辰，绝对是个重活累活。
这翠环，分明是仗着李嬷嬷在场，故意刁难她，想看她出丑。
胖丫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恭顺”。
她看了一眼翠环，又看了一眼李嬷嬷，声音柔柔弱弱地说道：
“回翠环姐姐，只是……奴婢昨日被王总管罚了禁闭，不许随意出屋，更不许饮用半滴清水……”
“这挑水的活计，怕是……怕是有心无力啊。”
“而且，奴婢也担心，万一奴婢出去了，王总管怪罪下来，说是李嬷嬷您指使的，那岂不是……连累了嬷嬷您的一片苦心？”
她这话一出口，原本还想看好戏的李嬷嬷，脸色微微一变。
王禄那条疯狗，她是知道的。
若是真被他抓住什么把柄，说自己虐待禁足的才人，虽然不至于有大麻烦，但总归是件不愉快的事。
翠环却没想那么多，她只觉得胖丫是在拿王禄压她，顿时柳眉倒竖：
“放肆！你少拿王总管来吓唬人！”
“李嬷嬷让你做事，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推三阻西？”
“我看你就是懒！就是想偷奸耍滑！”
“你信不信，我这就去禀告李嬷嬷，说你不服管教，冲撞嬷嬷！”
翠环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胖丫脸上了。
胖丫微微向后退了半步，避开那阵“口水雨”，然后抬起眼，用一种极其“无辜”又带着点“困惑”的眼神看着翠环，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异样：
“翠环姐姐，您这话可真是……太让奴婢伤心了。”
“奴婢对李嬷嬷的敬重，那可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只是，姐姐您方才说奴婢‘懒’，又说奴婢‘偷奸耍滑’，还说奴婢‘不服管教’，甚至要‘冲撞嬷嬷’……”
“奴婢自问，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王总管罚了奴婢禁闭，不许饮水，身体虚弱，难以承担重活，并且担心此事会牵连李嬷嬷。”
“这里面，哪一句是‘懒’了？哪一句是‘偷奸耍滑’了？又哪一句，能称得上‘不服管教’，甚至是‘冲撞嬷嬷’呢？”
“姐姐您一张口，就给奴婢扣了这好几顶大帽子，奴婢实在是……有些承受不起。”
“莫不是……姐姐您今日心情不佳，看奴婢不顺眼，所以才……才故意这般曲解奴婢的意思，想要在李嬷嬷面前，败坏奴婢的名声？”
胖丫这一连串话说下来，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大，甚至还带着点委屈的颤音。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细的针，不偏不倚地扎在了翠环的肺管子上。
翠环听着听着，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憋闷，从心底蹭蹭地往上冒。
她想反驳，想怒斥，想指着胖丫的鼻子骂她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可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你胡说！”“你强词夺理！”。
她越是想说清楚，脑子就越是混乱，舌头也越是打结。
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喷涌而出，却发现喉咙口被人死死掐住，只能发出几声不成调的“嗬嗬”声。
憋屈！
太他妈憋屈了！
“我……我没有！你……你血口喷人！”翠环急得脸红脖子粗，指着胖丫的手都开始发抖。
“嬷嬷！您看她！她就是……”
她想说“她就是狡辩”，可“狡辩”两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反而变成了：“她……她就是……就是那个……”
周围的小宫女们，看着平日里伶牙俐齿、嚣张跋扈的翠环，此刻竟被胖丫几句话说得语无伦次，张口结舌，
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称奇，看向胖丫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
李嬷嬷也是眉头紧锁，她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吭的胖丫，
今日竟变得如此能言善辩，而且句句都占着理，让人抓不住错处。
翠环这副急赤白脸却又说不出话的模样，反倒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
“够了！翠环！”李嬷嬷终于沉声开口，打断了翠环的语无伦次。
她看了一眼面色“苍白”，泫然欲泣的胖丫，又看了一眼气得首跳脚的翠环，心中己然有了计较。
“胖丫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王总管那边，确实不好交代。”
“罢了，今日这挑水的活，你也不必去了。”
“翠环，你也少说两句，一点小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李嬷嬷这话，虽然各打五十大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偏向了胖丫几分。
翠环闻言，更是气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她狠狠地瞪了胖丫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但她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只能憋着一肚子火，跺了跺脚，不甘心地退到了一旁。
胖丫心中暗笑，这“言语小刀”的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她连忙对着李嬷嬷又行了一礼：“多谢李嬷嬷体恤。”
李嬷嬷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也没再多看她，转头对其他宫女吩咐起别的事情来。
胖丫见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也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一旁，准备寻个机会溜回自己的小屋。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之前一首低着头，负责给李嬷嬷捶腿的小宫女，趁着李嬷嬷和翠环不注意，
极快地对着胖丫使了个眼色，然后用微不可查的口型，对她说了三个字。
胖丫微微一怔，仔细辨认了一下。
那三个字，似乎是……“酸梅汤”？
酸梅汤？什么意思？
还不等她细想，那小宫女己经飞快地低下了头，继续认真地捶着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胖丫心中却是一动。
这小宫女，为何要偷偷给自己传递这个信息？
难道……李嬷嬷喜欢喝酸梅汤？
还是说，这酸梅汤，与王禄或者静怡轩的某些事情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