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镜子第无数次扯平新买的碎花衬衫,后脖颈被衣领磨得生疼。二姨的声音穿透薄薄的木板门:"囡囡,收拾好了没?人家城里来的大学生都到村口了!"我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抓起桌上的风油精往太阳穴抹了抹——自从二姨说相亲要显得精神,我这三天硬是把自己捯饬成了行走的花露水味人形立牌。
推开堂屋门时,我差点被绊个狗啃泥。我家那只叫大黄的金毛犬正叼着我爸的解放鞋满院乱窜,鞋帮子上还沾着新鲜的狗毛。二姨眼疾手快揪住狗尾巴:"要死了!这可是你爸新买的鞋!"大黄呜咽着松口,顺势把鞋甩在了八仙桌上,刚摆好的瓜子花生跟着跳起了踢踏舞。
我手忙脚乱收拾残局时,院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二姨整了整头发,踩着三寸高跟鞋"哒哒"跑去开门,结果门槛太高,差点来了个平地摔。我探出头,看见个戴着金丝眼镜、白衬衫笔挺的男生正扶着二姨,车后座绑着的礼盒随着动作晃悠,礼盒上还趴着只黑白相间的猫。
"这是省城来的林舟,在大学当老师!"二姨介绍时,大黄突然从桌底钻出来,对着林舟狂摇尾巴,口水差点滴在他锃亮的皮鞋上。我慌忙拽住狗绳,结果大黄一个猛冲,把桌布扯了下来,红枣桂圆撒得满地乱滚。林舟蹲下身帮我捡枣,那只猫却"嗖"地跳到他肩膀上,尾巴扫过他的眼镜片。
"对、对不起!"我手忙脚乱地把大黄关进柴房,回头发现林舟正用纸巾擦拭眼镜,嘴角却带着笑:"没事,我家也养了三只猫。"这话刚说完,我家屋檐下的八哥鸟突然来了精神:"开饭啦!开饭啦!"扑棱着翅膀就往林舟头上飞,吓得他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茶水在八仙桌上漫延成河,我妈端着刚蒸好的糯米糕从厨房冲出来,结果被地上的桂圆滑倒,整盘糯米糕不偏不倚扣在林舟脑袋上。一时间,糯米糕的甜香混着八哥鸟的叫声,还有大黄在柴房的"汪汪"声,把好好的相亲局搅成了菜市场。
林舟抹了把脸上的糯米,突然笑出声:"阿姨,这算是最高礼遇了吧?"我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二姨却在旁边首拍大腿:"好兆头!糯米黏黏,缘分连连!"说着拽过我往林舟身边推,我没站稳,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撞得他后退两步,正巧踩中了满地狼藉里的桂圆核。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摔作一团,我趴在他胸口,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大黄在柴房急得首挠门,八哥鸟站在门框上喊:"羞羞羞!"最离谱的是林舟肩上那只猫,不知什么时候跳下来,正蹲在我们旁边,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我们。
"都怪这畜生!"我妈举着扫帚要打八哥,林舟却笑着拦住:"别打,它挺可爱的。"他坐起身时,后脑勺还粘着糯米粒,我憋不住笑出了声,顺手帮他拿掉。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连大黄都不叫了。
二姨见状,立刻招呼大家:"快,都坐下!吃点水果!"她端来果盘,结果我家橘猫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爪子拍翻了果盘,苹果梨滚得到处都是。林舟蹲在地上捡水果,橘猫趁机跳上他的背,把他当猫爬架蹭来蹭去。
"这猫叫橘子,平时可乖了!"我红着脸解释,伸手去抱猫,橘子却灵活地躲开,跳上窗台后对着林舟"喵喵"叫。林舟掏出手机,调出相册给我看:"你看,我家的猫也这么调皮。"照片里,三只不同花色的猫霸占着他的书桌,键盘上还趴着只小猫。
聊着聊着,气氛渐渐轻松起来。林舟说起他在大学教文学,我说起村里的趣事,连二姨都不再插话,坐在一旁嗑瓜子傻笑。这时,大黄不知怎么从柴房溜了出来,嘴里叼着林舟的自行车头盔,撒腿就往院门外跑。
"追!"我和林舟同时起身,两人追着狗跑过晒谷场,惊起一群麻雀。大黄绕着村口的老槐树转圈圈,我们气喘吁吁地堵截,最后还是林舟用逗猫棒(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把狗引了回来。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大黄吐着舌头,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回到家时,我妈己经重新摆好了点心。这次大家学乖了,把猫狗都关进了笼子。林舟喝着茶,突然说:"其实我挺喜欢这样的。"我疑惑地抬头,他推了推眼镜:"我平时的生活太按部就班了,今天就像演了场喜剧电影。"
临走时,林舟从自行车后座解下礼盒,里面竟是给猫狗的零食大礼包。"给它们赔个不是。"他笑着说,"也谢谢你,让我过了这么特别的一天。"我送他到村口,大黄和橘子一路跟到石桥边,连八哥鸟都站在他肩头不肯走。
后来的日子里,林舟经常来村里。他给孩子们上文学课,带着他们在田野里写作文;帮我家给猫狗建了个豪华"别墅";还教会了八哥鸟说"欢迎光临"。有次他偷偷告诉我,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我眼睛里有光,比他见过的任何风景都动人。
半年后的傍晚,林舟在晒谷场向我求婚。他怀里抱着橘子,脚边蹲着大黄,身后是摆满蜡烛的爱心。八哥鸟站在最高的蜡烛上,扯着嗓子喊:"嫁给他!嫁给他!"我笑着点头,突然想起那场鸡飞狗跳的相亲,原来命运早就在萌宠的捣乱里,埋下了最甜的伏笔。
现在每次有人问起我们的故事,林舟都会搂着我说:"我和她的缘分,是从一只金毛犬抢鞋、一只八哥鸟撒泼开始的。"而我家的小院,依旧每天上演着各种闹剧,但有他在身边,连鸡飞狗跳都成了最温暖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