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孔里的星辰》第六十章:千禧余烬(2000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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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湾的冬雾裹着咸腥,我侧身隐藏在蛇口港七号码头的集装箱缝隙间,诺基亚5110的绿光勉强照亮潮汐表。三百米外的“粤渔运109”锈迹斑斑,船头新刷的红色编号正在褪色,像道未愈合的刀疤。
“三小时前进港,雷达信号在担杆岛消失过十七分钟。”王伟的掌上电脑贴着地面,改装过的红外探头穿透铁皮集装箱,“底舱温度零下十五度,但甲板结霜厚度超常。”
李力把槟榔渣吐进海里,作训服袖口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腕——三天前在东莞码头被钢筋划的伤。他眯眼望着正在卸货的工人:“龟儿子搬了西小时冻带鱼,腰杆都不带弯的。”
米大勇的狙击镜突然定格在桅杆,镜头里闪过金属反光。放大二十倍的画面中,缠在缆绳上的渔网挂着片蓝色晶体,在探照灯下泛着冰碴似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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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十八小时前,东莞虎门港。
我们蜷缩在冷冻车底盘下,柴油味混着咸鱼腥气刺鼻。王伟的摩托罗拉对讲机突然震动,加密频道里传来沙哑的潮州话:“...新船换旧锚,年夜饭加菜...”
“是潮州帮的暗号。”李力用军刺撬开冷藏柜铅封,成箱的冷冻鲳鱼下压着防水布。掀开瞬间,二十支锯短枪管的雷明顿霰弹枪泛着冷光,枪托上的边防部队编号被砂轮磨花。
米大勇的匕首抵住司机喉结,刀尖挑出藏在假牙里的氰化钾胶囊:“和97年西贡走私案手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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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口港的探照灯扫过“粤渔运109”甲板时,我贴着船锚铁链攀上船舷。海水顺着袖口灌进防弹背心,李力在下方用口香糖黏住巡逻犬的铃铛。
底舱寒气刺骨,成堆的冻带鱼在紫外灯下泛着诡异蓝斑。王伟的镊子夹起鱼鳃处的冰晶:“纯度比上次高两倍,遇水汽会挥发致幻烟雾。”
米大勇突然拽我蹲下,子弹擦着冷藏柜飞过。穿胶鞋的船员从鱼堆后闪出,手里的五六式冲锋枪喷着火舌——准星缺口还刻着某边防团的番号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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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战在零下二十度爆发。我的柯尔特蟒蛇击锤被冻住,枪柄砸在对方太阳穴发出闷响。李力抡起冻带鱼当棍棒,鱼尾鳍在偷袭者脸上犁出血沟。
王伟撞开轮机室铁门,柴油机的轰鸣中,小型压片机正在吞吐蓝色药丸。流水线上的女工眼神涣散,指尖沾满荧光粉末,机械地封装着“新年快乐”的糖纸。
“她们被毒品控制了!”米大勇的怒吼混着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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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体突然倾斜,成箱的冻鱼滑向船舷。李力撞碎舷窗,腥咸的海风灌进来。五百米外,挂着香港旗的“维多利亚号”正在起锚,甲板起重机吊着装满烟花筒的集装箱。
“混在烟花里散货!”王伟破译船载电台的加密频道,“潮州帮买通了海关的烟花批文。”
米大勇的狙击弹穿过浪峰,击中“维多利亚号”驾驶舱玻璃。穿唐装的老者踉跄后退,手中紫砂壶摔碎在地——正是三个月前湄公河逃脱的“黑水”二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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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跃上接舷的救生筏,李力用牙咬着雷管引信。货轮底舱飘出甜腻异香,成箱烟花用蜡封口,筒身“千禧庆典”的金漆在月光下淌血似的反光。
“火药掺了致幻剂。”王伟的试纸触及引信变蓝,他划亮火柴,青烟中爆开刺鼻杏仁味。
米大勇拽着我们跳海瞬间,货轮厨房炸开的火球点燃烟花。七彩毒雾在维港夜空绽放,恰与对岸会展中心的新年倒计时同步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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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柱海滩的礁石割破作训裤,我吐出嘴里的咸水。燃烧的货轮正在下沉,李力瘫在沙滩上,手里攥着半截唐装衣袖,金线绣的龙纹缺了只眼睛。
王伟从防水袋掏出烧焦的账本,泛黄的97年记录里夹着照片——年轻时的二当家站在虎门炮台前,身旁穿87式警服的男人胸章闪着五角星徽光。
米大勇忽然指向维港上空,最后一朵烟花炸成巨大的五角星。飘散的火星坠入深海,远处“粤渔运109”的残骸正随洋流漂向新世纪的黑夜。
潮水漫过脚踝时,BP机突然震动。乱码信息末尾跟着熟悉的数字:1997。李力把带血的槟榔渣吐进浪里,染红的水沫在月光下如绽开的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