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时,己是夜深。
沈意推开房门,屋内一片寂静。她没有开灯,只靠窗外映入的城市灯火,默默脱下风衣,将包放在沙发一角。
外头下起了小雪。
港城罕见降雪,可今晚却像故意般,落得细碎又缠绵。玻璃窗上泛着一层寒意,沈意伸出手指,在雾气上划了一
道,像是划开了时间的幕布。
白天在律所那场会谈,如今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她靠在沙发上,手机静静躺在茶几上,亮起又灭掉。她没有接任何电话,也不想回复任何人。祁修礼发来了三条未
读消息,最后一条写着:
【意意,一切还好吗?】
沈意没有点开。
她脑中还回荡着林蕴的字——那封信,那些影像,那句“我知道你可能永远不会认我为母”。
她闭上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响。不是敲门声,而像是有人蹲在门口,放下了什么东西。
她微微警觉,走近门边,从猫眼往外看。
走廊空无一人。地上静静放着一个淡蓝色信封和一个浅灰布面的长盒子。
她蹲下身,捡起信封。信上没有署名,却印着熟悉的字迹。
——是祁珉川的笔迹。
她回到沙发前,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便笺:
【这是她托我保管的最后一批东西,本该再等等交给你。但我想,也许你今晚更需要它们。】
沈意指尖一颤,缓缓打开盒子。
那是一幅素描本,线条干净,笔迹沉稳。第一页,是一个女孩小时候的侧影——扎着双马尾,穿着宽大的毛衣,趴
在桌上画画。背景模糊,但能隐约看出墙上贴着画册,角落里还有一只断耳的兔子玩偶。
那是她小时候的房间。
她翻到下一页,是一只小手攥着树枝,在雪地上写下“妈妈”两个字。
那是她五岁那年,偷偷跑到别墅后院的场景。
她记得那天雪很大,沈母因为应酬不在家,是保姆照顾她。她玩累了,站在雪地上,写下那个字,然后等了很久,
等不到任何回应,就把它用脚踢散了。
可林蕴竟画下了那个场景。
沈意的手在颤抖。
素描本的最后一页,是一行小字,写在空白角落:
【你没有见过我,但我一首在看你。】
沈意再也忍不住,轻轻将本子合上,抱在怀里,身子缓缓弯下,额头抵住画册,肩膀一抽一抽。
哭得无声。
她从没想过,在生命里最孤独的那些年,有人隔着风雪和岁月,默默记录下她的一切。
祁珉川说她曾站在沈家楼上,看着她离开。
可林蕴远不止看了一次。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克制,把一个母亲所有的爱,都浓缩在不被允许靠近的边界里。
沈意哭得很轻,像是怕惊动了那份从未被说出口的爱。
夜愈发深了,雪还在下。
她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紧紧抱着那本画册,像是抱住了一段终于能触碰的过去。
而她没看到的是,窗外街角,一辆黑色轿车停了很久。
祁珉川坐在车里,靠着座椅闭目养神。他没有再敲门,也没有离开。他知道,那一夜对沈意而言,不需要言语。
只需要一个静静守候的身影。
就像林蕴曾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