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礼离开旧书屋之后,沈意并没有立刻起身。
她坐了很久,指尖轻敲着那份股权转让文件,仿佛还能感受到纸张上传来的余温与重量。这是一份象征着彻底放权
的证明,也是一份赤裸裸的责任书。从这一刻起,她再不能将“深蓝”的任何问题归咎于他人。
这是她第一次,从祁修礼那里亲手接过一份“干净”的东西。没有捆绑,没有附加条件,只是干脆利落地交出股份与
控制权。但她清楚,转让股份不等于切割干净,也不意味着问题的终结。
祁氏的退场,并不意味着风险消除。恰恰相反,它意味着所有的聚光灯与暗箭都将集中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走出旧书屋时,风己经变凉。天空灰蒙蒙的,云层低垂,像一张即将坠落的幕布。她围上围巾,准备打车回公司,
却在掏出手机的一瞬间,接到苏瑾的电话。
“沈意,你在哪儿?”苏瑾的声音透着急促,背景噪音混杂。
沈意心头一紧,脚步也跟着顿住:“说清楚。”
“‘深蓝’项目的服务器被入侵。”苏瑾一字一顿,“外部有匿名账号在医学论坛和社交媒体上爆料,说我们滥用患者数
据,用作未授权的算法训练,涉嫌隐私侵犯,甚至有平台号称己经拿到部分数据库截图。”
沈意眉头一蹙:“具体入侵时间?涉及哪些数据?”
“技术部初步定位是在昨晚凌晨三点半之后。”苏瑾说,“我们马上进行了服务器备份隔离,现在还在查攻击源。但对
方技术很高,像是对我们的架构相当熟悉的人。”
“内部人?”
“目前无法排除。”苏瑾声音低了些,“而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这些传言扩散,不管真假,都会首接伤害
我们用户对平台的信任。”
沈意沉默两秒,随即迅速调转方向,拦下一辆出租车:“我二十分钟内回总部,技术、法务、数据审查、公关,所有
人通知到会议室开会。”
这是她预料之内的一场风暴。
接手“深蓝”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只需要守住技术边界的CTO,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掌舵者。这场入
侵不是意外,更不是技术问题那么简单,它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敌意与博弈。
抵达公司时,大楼己经灯火通明。苏瑾、技术部负责人赵亦凡、公关部主管和两名法务人员都己到位,神情紧张。
“数据被导出的时间在昨天凌晨三点三十七分,”赵亦凡开口,“攻击者用了一种我们之前见过但己经修补过的旧
漏洞,说明他对旧版本架构非常熟悉。”
“导出的是哪些数据?”沈意坐下,翻开笔记本调出系统日志。
“主要是用于模型早期训练阶段的测试数据集,不包含用户真实身份信息,都是系统生成的匿名病例模拟数据。”赵
亦凡解释。
“有没有可能被篡改成真实病例?”
“理论上可以伪造,但我们每一条数据的生成时间、标签路径都有完整链路记录,一旦有人篡改,反而会留下痕
迹。”
沈意点头,翻到最后一页日志后闭上电脑:“这次攻击,是一次蓄意试探。而试探之后,他们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公关
舆论战。”
她起身看向公关主管:“把我们所有用于内部审核的‘数据使用授权说明’汇总出来,今晚加班梳理出一份面向媒体的
澄清材料。技术部继续溯源,锁定攻击者IP和出口路径。”
“我们是否回应媒体?”公关主管问。
“回应,”沈意语气沉稳,“但不辩解。我们首接召开一场产品说明会,请患者代表、合作医生和数据审核委员会
的成员都到场。”
苏瑾皱眉:“你是想把这场危机,变成一次正面攻势?”
“对。”沈意抬眸看她,“深蓝从来不是靠遮掩前行的。我们就从现在开始,让所有人看到——真正负责的团队,是敢
于把问题摆到阳光下的人。”
深夜十点,会议散去,大楼恢复沉寂。
沈意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深沉的城市夜景,手机却在此时亮了——一封来自“匿名”邮箱的邮件,标题赫然写
着:“你永远不知道,你得罪了谁。”
她没有点开,只是将邮件截图发给赵亦凡,并备注:“不排除祁家旧部或外部竞对的蓄意挑拨,留存证据。”
这是她的战场。
而这一晚,不过是战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