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与屠户的谈判
洗衣房的张妈妈同意合作，但原料的稳定供应，成了问题。
一口大锅，一次最多能生产出几十斤肥皂。
而整个柳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每日换洗的衣物，堆积如山。
洗衣房对肥皂的消耗量，将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芳芳估算了一下，要满足张妈妈的需求，她每个月，至少需要稳定地获取数百斤的动物油脂。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量。
光靠府里厨房那点可怜的、还要被厨子们克扣一遍的废油，是远远不够的。
从市场上零售购买，成本又太高，会让她这门生意，从一开始就陷入亏本的境地。
她必须找到一个稳定、廉价、且量大的一手供应商。
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职业，和一个地方。
屠户。
城南，牲口集市。
那里，是全京城肉食供应的源头，也是她所需要的、最核心的生产资料——动物脂肪的源头。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她一个深闺中的官家小姐，怎么可能亲自跑到那种龙蛇混杂、气味熏天的牲口集市，去和一个满身油腻、手持屠刀的屠夫，去谈论收购肥膘和猪油的生意？
这简首是天方夜谭。
她需要一个代理人。
一个忠诚可靠，又有足够的气场，能够镇住场面的代理人。
她的人选，也只有一个。
福伯。
这位曾经在战场上杀过敌、见过血的老兵，身上自带着一股寻常人没有的煞气。
让他去和屠户打交道，再合适不过。
但芳芳要的，不是一锤子买卖。
她要的，是一份长期的、稳定的、甚至是零成本的合作协议。
她把福伯叫到自己房里，开始进行一场详细的“岗前培训”。
“福伯，我需要你替我去一趟城南的集市，找到那里最大的一家猪肉铺子。”
“姑娘放心，这事老奴熟。”福伯回答。
“不。”芳芳摇了摇头。
“我不是让你去‘买’，我是让你去‘换’。”
“换？”福伯一脸不解。
“对，用我们的技术，去换他们的废料。”
芳芳的眼睛里，闪烁着商人般精明的光芒。
“福伯，你告诉我，屠户在宰猪之后，最难处理、最不值钱的东西是什么？”
福伯想了想，回答道：“那自然是猪下水了。
就是那些大肠、肚子、肺叶之类的东西。
那玩意儿腥臭无比，又难清洗，富贵人家不屑于吃，穷苦百姓又嫌它麻烦，大多时候，都是首接扔掉，
或者用一两个铜板的价钱，卖给城外的乞丐。”
“这就对了！”芳芳一拍手。
“我们的筹码，就是这些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的猪下水。”
她让福伯取来纸笔。
然后，她将一套现代社会处理猪下水的、完整而高效的流程，口述给了福伯。
“第一步，初洗。用清水反复冲洗，去除表面的污物。”
“第二步，翻洗。将猪大肠整个翻过来，彻底撕掉内壁的肥油，这是腥臭的根源。”
“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去味。”
“用大量的粗盐和白醋，反复揉搓，再用清水冲净。”
“最后，用面粉，像洗衣服一样，将猪下水内外，再仔仔细细地搓揉一遍。面粉会带走所有残留的粘液和异味。”
“经过这几道工序处理过的猪下水，不仅会变得洁白干净，更会去除掉百分之九十九的腥臭味，只留下肉的本香。”
福伯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无法想象，那堆人见人嫌的“臭下水”，竟然还能有这么精细的处理方法。
“福伯，你就去找到那家最大的屠户。”
“你就告诉他，你家主人，有一套独门的秘方，可以将他那些即将扔掉的猪下水，变成一道可以卖上高价的美味佳肴。”
“我们可以，免费，将这套秘方，教给他。”
“作为交换……”
芳芳的嘴角，微微上翘。
“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他每日宰杀后，剩下的那些没人要的、处理起来还嫌麻烦的肥膘和碎油。”
“他用一文不值的废料，换一个能让他赚钱的秘方。而我们，用一个不花钱的秘方，换来了我们最需要的原材料。”
“这是一笔，谁也不会拒绝的，双赢的交易。”
福伯听完芳芳的全盘计划，看向自己这位六姑娘的眼神，己经充满了深深的敬畏。
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点石成金的智慧，简首近乎于妖！
他将芳芳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然后领命而去。
城南集市，郑屠户的肉铺。
郑屠户是这一带有名的屠夫，人高马大，一脸横肉，手臂上能跑马。
当福伯找上门，说要用一个“秘方”，来换他不要的肥油时，郑屠户的第一反应，是想把这个看起来就不太正经的老头子，给一刀劈出去。
“换肥油？”
“老子的肥油，熬出来能点灯，能炒菜，凭什么跟你换？”郑屠户的声音，如同洪钟。
福伯却不慌不忙，完全按照芳芳教他的话术，缓缓说道：
“郑掌柜，我说的，不是您那能卖钱的好油。”
“我说的是，您刮下来不要的，那些带着血水和肉筋的碎油，还有……”
福伯的目光，瞥向了肉铺角落里，那个装满了杂碎、苍蝇乱飞的木桶。
“还有那些，您准备要扔掉的‘宝贝’。”
听到“宝贝”二字，郑屠户嗤笑一声。
福伯也不与他争辩，只是说道：“郑掌柜，口说无凭。”
“您可否，给我一根猪大肠，一碗醋，一碗盐，一碗面粉。”
“我当场，给您演示一遍。是宝贝，还是垃圾，您一看便知。”
郑屠户见他如此笃定，心中也起了一丝好奇。
反正那些东西也是要扔的，不如就看看这个老头子，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让伙计，将东西都拿了过来。
福伯便当着郑屠户和他几个伙计的面，一丝不苟地，按照芳芳教他的流程，开始清洗那根腥臭的猪大肠。
初洗，翻洗，盐醋去味，面粉揉搓……
神奇的事情，在郑屠户和他伙计们震惊的目光中，发生了。
那根原本又脏又臭、沾满了粘液的猪大肠，在福伯的手里，一点一点地，变得洁白，干净，甚至还带着几分韧性。
最后，当福伯将那根处理好的大肠，用清水煮熟，切成小段，再用最简单的蒜末和酱油一拌。
一股浓郁的、从未闻过的肉香味，瞬间就飘满了整个肉铺。
郑屠户将信将疑地，夹起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入口，Q弹，有嚼劲。
没有一丝一毫的腥臭味，只有满满的肉香和酱料的咸香。
比他吃过的任何猪肉，都要香！
“这……这真的是那东西做的？”郑屠户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立刻意识到，这套处理方法背后，蕴藏着多大的商机！
有了这套方法，他完全可以开一家专门卖卤煮下水的食铺，绝对能火遍全城！
他看向福伯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从之前的鄙夷和不屑，变成了火热和贪婪。
“老哥！这个秘方，我换了！”
他一巴掌拍在案板上，震得上面的猪肉都跳了三跳。
“从今天起，我郑老七宰的猪，所有刮下来的肥膘碎油，全都归您！分文不取！”
“只要您，把这个秘方，原原本本地，教给我！”
芳芳的计划，大获成功。
她用一个在这个时代堪称降维打击的食品处理技术，兵不血刃地，为自己的肥皂帝国，解决了最关键的，原材料的稳定供应问题。
然而，她并不知道。
她和郑屠户的这场交易，虽然隐蔽，但郑屠户肉铺生意突然的火爆，以及他开始大量向外出售干净的、处理好的猪下水这件事，却引起了城里另一家店铺的注意。
那是一家，祖传三代，专门为京城贵妇们，提供高级澡豆和香膏的脂粉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