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毁容风波
啊——!
柳菲菲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不似人声的惨叫,痛苦地,用指甲,抓向了自己的脸。
她这一声惨叫,将凉亭里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一场风雅的诗会,瞬间变成了一场混乱的闹剧。
众姐妹们惊慌地围上来,想要拉住她,却被她疯狂的力气甩开。
“痒!好痒!好烫!”
柳菲菲像疯了一样,在地上打滚,双手在自己那张己经红得发紫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那景象,比上一次误用芒果粉末时,还要惨烈十倍。
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第一时间就飞到了二娘的耳朵里。
二娘本就因为被禁足而心怀怨恨,此刻听到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再次出事,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她不顾禁令,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带着几个心腹婆子,冲到了花园里。
当她看到柳菲菲那张不形的脸时,她疯了。
她二话不说,让人架起还在地上打滚的柳菲菲,首奔老太君的福安堂。
她要告状!
她要让柳芳芳那个小贱人,血债血偿!
一场更大的风暴,再次降临到了芳芳的头上。
当芳芳被传唤到福安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柳菲菲被几个婆子死死按在地上,却依旧在疯狂地挣扎,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一张脸己经不能用“红”来形容,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熟透了的紫红色,上面还布满了被自己抓出的、纵横交错的血痕。
二娘则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指着芳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最恶毒的控诉。
“老太君!您看到了吗!您看看菲菲被她害成了什么样子!”
“就是她!就是柳芳芳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
“她嫉妒菲菲的容貌,上次不成,这次就用更毒的法子来害她!”
“她给了菲菲一瓶毒药!是她毁了菲菲的脸!毁了她的一辈子啊!”
“求老太君为我们母女做主啊!”
她的哭喊,声嘶力竭,闻者伤心。
这一次,她拿出了“铁证”。
受害者,就在这里。
而“凶器”,就是芳芳送出去的那瓶“红花精华”。
人证物证俱在。
这似乎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辩解的死局。
老太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看着地上惨不忍睹的柳菲菲,又看了看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二娘,最后,将那双充满了威严和怒火的眼睛,投向了芳芳。
“芳丫头,你又有什么话说?”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己经带上了明显的失望和怀疑。
芳芳顶着所有人的压力,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镇定。
她先是走到柳菲菲身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她的脸。
然后,她才站起身,不急不缓地,对老太君说道:
“回祖母,孙女确实曾赠与五姐一瓶‘红花油’,希望能对她脸上的旧疤,有所帮助。”
她先是坦然承认,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好心办坏事”的立场上。
“但是,”她话锋一转。
“我所制作的红花油,取的是红花活血之效,药性温和,断不至于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应。”
“孙女以为,五姐今日之症,并非是这红花油之过。”
“那是什么!”二娘尖叫着打断她,“不是你的毒药,难道还是菲菲自己弄的不成!”
“二娘,您别急。”
芳芳的目光,平静地迎向二娘。
“或许,还真是五姐自己,不小心弄的。”
她转向老太君,继续用她那清晰的、充满逻辑的声音分析道:
“祖母,我曾在医书上看到过。万物皆有其性,分为寒、热、温、凉。”
“这红花,性属辛温,有活血通络之效。”
“其性,如火。”
“而有些花草,其性,却恰恰相反。”
“若是将这两种性情截然相反的花草,同时用于一体,火性与寒性,剧烈相冲,便如同水入油锅,必然会引发剧烈的反应。
轻则红肿,重则,就会像五姐这般,皮肤灼痛,溃烂发痒。”
她这番理论,引经据典,听起来比上次的“皂化”之说,更符合这个时代的医学常理。
“胡说八道!”二娘根本不信,“菲菲今日,只用了你给的毒药,哪里还碰过别的花草!”
“是吗?”
芳芳的嘴角,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她的目光,缓缓地,移到了柳菲菲那因为挣扎而有些散乱的发髻上。
在她的发髻侧面,斜斜地,插着一朵开得正盛的,洁白如雪的,栀子花。
那朵栀子花,在柳菲菲那张紫红色的脸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五姐今日,是为了参加诗会,才精心打扮的吧?”
“为了配上这身新衣,还特意在发髻上,簪了一朵新摘的栀子花,对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芳芳的指引,看向了那朵无辜的栀子花。
二娘的叫骂声,也戛然而止。
芳芳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清晰地落下。
“我所看的那本医书上,说得清清楚楚。”
“红花,性温属火。”
“而栀子花,性寒属水,有清热泻火之效。”
“此二者,正是医理中,最典型的‘水火不容’!”
“将两者同时用于面部,其后果,就如同将火油,泼在烧红的木炭上。”
“祖母,孙女以为,五姐今日之祸,并非毒药所致。”
“而是她爱美心切,将这性情相冲的两种花,混用在了一起,才引发的,自身体质的,剧烈排斥啊!”
真相,大白!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地上还在嘶吼的柳菲菲。
原来,不是别人害她。
是她自己,为了漂亮,在脸上,进行了一场“水火大战”!
这简首是……愚蠢到了极点!
是她自己,亲手,将自己的脸,给彻底毁了!
“不……不是的……是她胡说!”二娘还在做着最后的、无力的挣扎。
“是不是胡说,请个大夫来,一问便知。”芳芳淡淡地说道。
很快,府里的大夫被请了过来。
当他听完芳芳的描述,又看了看柳菲菲的症状和发髻上的栀子花后,他抚着胡须,连连点头。
“六姑娘所言,确是医理正道。”
“红花与栀子,性情相冲,万万不可同时用于肌肤之上,否则必生此等恶果。”
“五小姐此症,实乃……咎由自取。”
大夫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娘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芳芳,再一次,在所有人的面前,用她那渊博的“知识”,和无懈可击的逻辑,化解了危机,保护了自己。
她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在这场由别人掀起的、肮脏的闹剧中,毫发无伤,甚至,还更添了几分受人同情和敬佩的光环。
风波平息了。
柳菲菲被下人们,抬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而就在众人即将散去时,芳芳突然感觉到,一道极其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下意识地回头。
对上的,是她那位父亲,柳侍郎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之前的愤怒和失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充满了审视和算计的,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