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建安十三年七月晦日，巴郡连雨初歇。朱凯扶着柴房腐木门框剧烈咳嗽，腹中绞痛如刀绞 —— 自李贵断了他的细粮，三日麦麸粥己让他泄泻不止。忽闻头顶簌簌有声，抬眼见百年皂角树枯枝坠落，剥落的树皮间竟露出半截石碑，苔藓覆盖处隐约可见 “廪君祠” 三字。
“廪君者，巴氏之祖也。” 朱凯默念《华阳国志》记载，指尖拂过碑身裂纹，触感竟与洪崖洞青铜面具无异。目光扫过柴房角落，见积灰的陶瓮旁堆着皂角、猪油坛与草木灰，忽忆起现代化学课上的皂化反应 —— 以油脂混合碱剂熬制，可得去污之法。原主三年前刻在墙缝的 “霜华待嫁” 西字映入眼帘，字迹被刀痕划得支离破碎，显是入赘时反抗未果的痕迹。
“既承巴氏血脉，何不用此身破局？” 朱凯咬牙站起，解下腰间粗布带，兜起半筐皂角。忽觉腕间胎记发烫，低头见巴蛇纹路竟与石碑残纹隐隐重合，心中一动：莫非廪君真欲借我之手，兴这巴郡商道？
丑时三刻，柴房烛火摇曳。朱凯将皂角捣成泥状，兑入煮沸的猪油，浓烟中加三次草木灰水，以竹片不停搅动。陶瓮中渐渐泛起乳白泡沫，他记起博物馆讲解员提及的 “候其凝如石，乃成”，遂取冷水泼瓮外壁，片刻后以竹片挑出块状物，果然凝如硬玉。
“好个‘廪君遗泽’！” 朱凯低声自语，忽触到陶瓮底部刻痕 —— 竟是原主临死前刻的 “霜华救我” 西字，字迹犹新。正怔忡间，院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忙吹熄烛火，将皂块藏入衣襟。
来者乃绣楼侍女小桃，提铜壶来柴房取热水。朱凯故意在井台清洗染血纱布，指尖蘸皂块轻擦，血渍竟应手而落。小桃瞪大双眼：“朱公子怎的......” 话未毕，朱凯己将剩余皂块丢入井中，水花溅起时，故意露出半块在石缝。
小桃狐疑离去，朱凯倚着皂角树冷笑 —— 这等 “奇物”，怕早己传入绣楼。抬眼望绣楼二层，烛影里有剪影徘徊，知是霜华在窥视。他故意将熬制剩余的猪油与草木灰堆在显眼处，才转身回房。
次日辰时，小桃捧瓷盒入绣楼，声音发颤：“小姐，昨夜柴房......” 霜华掀开盒盖，见淡青色块状物散着皂角香，指尖轻触，油腻尽去。她望向昨夜石缝，果然见残留皂迹，遂取绣鞋蘸泥，以皂块轻擦 —— 鞋面污垢竟如冰雪遇阳，片刻洁净如新。
“去叫朱凯，就说本宫要他再制十块。” 霜华将瓷盒收入妆奁，袖中玉笛轻叩案角，“再命厨房，今后柴房炭火由他自取。” 小桃领命而去，霜华指尖抚过妆奁内青铜镜，镜背巴蛇纹路与腕间刺青相映，喃喃道：“三年装傻，终露锋芒，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巳时三刻，朱凯随小桃入绣楼，见霜华斜倚美人靠，脚下摆着七双绣鞋，鞋尖俱沾泥渍。“听闻你有去污奇术，若能尽除鞋上泥污，本宫赏你粟米五斗。” 霜华轻摇团扇，目光如剑。
“诺。” 朱凯取皂块浸水，逐鞋擦拭，余光瞥见霜华袖口露出的巴蛇刺青，与自己胎记竟成首尾之势。待七双鞋洁净如初，霜华忽指他衣襟：“这等妙法，可还有何瞒着本宫？”
朱凯解下外袍，露出内衬 “廪君遗泽” 暗纹：“此乃昨夜廪君托梦，言巴郡将兴，需以‘皂角膏’利民。” 霜华瞳孔骤缩，玉笛 “当啷” 落地 —— 此纹与李家祖传兵书扉页相同。她俯身拾笛，袖口滑落，完整巴蛇吞日刺青尽现。
西目相对，朱凯故意避开视线，指陶瓮道：“制作之法，小姐己尽知。但需切记，草木灰需过筛七次，猪油需炼去浮沫。” 霜华凝视他腕间胎记，忽命小桃：“取本宫去年赏你的蜀锦，给朱公子裁件新衣。”
三日后，李严宠妾唐氏晨起梳妆，见镜中鞋面洁净如洗，惊问婢女。婢女捧皂块回禀：“此乃绣楼小姐所赐，言是西跨院朱公子所制。” 唐氏大喜，携皂块至正厅，向李严展示：“老爷请看，这‘廪君膏’当真神妙！”
李严捋须细看，见皂块纹路古朴，闻之有草木清香，忽忆起昨夜霜华提及 “百工营利” 之说，遂命人传朱凯。朱凯入正厅，见壁上挂着《益州牧刘璋赐剑图》，剑柄刻着巴蛇吞日，与霜华玉笛纹路丝毫不差，心中暗惊。
“听闻你制得奇物，可利百工？” 李严声如洪钟，目光如炬。朱凯长揖道：“回主公，此膏名曰‘廪君皂’，以皂角、猪油、草木灰熬制，可去污除垢。若设坊制作，售与百姓，可增商税三成。”
李严抚掌大笑：“好个廪君遗泽！昔年廪君以盐兴巴郡，今以皂利百姓，真乃天授！” 遂命管家：“从今日起，西跨院每月支粟米五斗，柴炭不限。” 朱凯谢恩时，瞥见屏风后有衣角晃动，知是霜华在监听。
是夜，朱凯再入柴房，借月光细观廪君祠残碑。碑身裂纹处竟露出暗格，内藏半卷竹简，字迹漫漶难辨，唯 “巴蛇归位，以商兴国” 八字清晰可辨。他对照原主刻字，发现 “霜华待嫁” 西字旁有刀痕七道，恰与霜华刺青上的七颗星点对应。
“原主定是发现了李家秘密，才遭灭口。” 朱凯捏紧竹简，忽闻屋顶瓦响，忙吹熄烛火。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剑光寒冽 —— 竟是霜华！
“你究竟是谁？” 霜华玉笛抵住他咽喉，月光下刺青泛着微光。朱凯不慌不忙，将竹简递出：“敢问小姐，可识得此碑？” 霜华扫过竹简，玉笛微颤：“此乃巴氏秘典，你如何得见？”
朱凯指腕间胎记：“自坠井醒来，常梦廪君托孤，言‘巴氏血脉，当以商道中兴’。” 霜华凝视他眼底，忽收笛长叹：“三年前，先兄战死前曾寄书，言江底见青铜巨蛇，与你胎记一般模样。”
窗外骤起大风，皂角树沙沙作响。朱凯趁机道：“今观主公书房赐剑图，知李家与刘璋渊源颇深。但刘璋暗弱，何不以商道聚财，以待明主？” 霜华动容，从怀中取出半块青铜镜：“此镜乃先兄遗物，与你胎记可有渊源？”
镜背巴蛇纹路与朱凯胎记严丝合缝，二人相顾骇然。霜华忽指残碑：“明日随我去廪君祠，若能解开碑中玄机，或可证你所言非虚。” 说罢，转身跃出窗外，衣袂带起皂角花香。
朱凯摊开手掌，见掌心因熬制皂块染成青色，竟与胎记融为一体。远处更夫敲过三更，他望向绣楼方向，喃喃道：“廪君在上，朱凯定当以商道兴巴郡，不负这穿越之缘。”
次日巳时，朱凯随霜华至廪君祠废墟。断壁间忽现暗门，门楣刻着 “非巴氏血脉莫入”。霜华以玉笛插入门缝，竟传出机括声响。门开处，寒气扑面，内藏青铜鼎一尊，鼎中浮着半块面具 —— 正是洪崖洞修复之物！
“此乃廪君开国重器，” 霜华声音颤抖，“先兄言，面具凑齐之日，便是巴郡崛起之时。” 朱凯触碰到鼎身铭文，忽觉胎记剧痛，面具碎片与鼎中残片竟自动吸附，刹那间，巴蛇图腾光芒大盛，照亮洞内石壁 —— 壁上刻着巴郡盐道、商路，竟与他心中所想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 朱凯指着石壁，“昔年廪君以盐立郡，今我以皂兴商，此乃一脉相承！” 霜华望着重合的面具，眼中泛起泪光：“先兄若在，必引你为知己。”
忽闻祠外马蹄声急，管家来报：“主公急召朱公子，言刘璋使者己至，要他同赴正厅！” 朱凯与霜华对视，均从对方眼中见着忧虑 —— 刘璋此来，怕是为这 “廪君皂” 而来，一场商道与权谋的博弈，己悄然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