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见的阴天，温度陡然转凉。
徐淳秋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萧霁。
电影院的灯光骤然亮起时，徐淳秋低头理了理裙子，这是一部爱情片，来看的人都是情侣，整部电影集中注意看电影的人几乎没有，搂搂抱抱再接吻，就这么黏黏糊糊的结束了一整部。
但徐淳秋和萧霁安安静静看完了。外人看来，以为这对小情侣吵架闹别扭，其实他们很少有过出格的肢体接触，屈指可数的那几次亲吻，都是徐淳秋主动的。
“走吧。”徐淳秋把爆米花桶扔进过道旁的垃圾桶，没看他。今天的徐淳秋散着发，她以往总爱扎着马尾，因为她觉得读书就该这样，精神，有活力。
“今天怎么换了发型。”萧霁低声道。
徐淳秋摸了摸发丝，“想试试。”
苏佑说她很适合披发，她就散着试了下，好像真的还行，她本来觉得自己散发会丑。
“挺好看的。”萧霁看着前方。
晚风裹着路边树上花香扑面而来，萧霁走在徐淳秋右侧，保持着刚好不会碰到彼此手臂的距离。徐淳秋低头看着地砖，两人尴尬的沉默着。
路过24小时便利店时，徐淳秋突然停下脚步。
“要喝点什么吗？”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些。
萧霁点头，跟着她走进明亮的店里。冰柜的冷气扑在脸上。
“你要乌龙还是柠檬红茶？”徐淳秋声音闷闷的。
“都行。”
“那就乌龙吧，”她拿出两瓶饮料，“昨天苏佑喝过柠檬茶，他说不好喝。”
萧霁闻言没说话，接过冰凉的塑料瓶。
徐淳秋说罢也沉默下来。
“电影还行。”萧霁开启新的话题，拧开瓶盖。
“嗯。”徐淳秋又漫无目的的西处看着，“女主角最后的抉择挺有意思的。”
拒绝了合适的，选择了自己喜欢的。
又是沉默。
萧霁着瓶身，思索该怎么开口徐淳秋才能接受，突然听见身旁的人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挺奇怪的？”
萧霁侧头看向徐淳秋。
徐淳秋声音很轻：“我以为你会问我和苏佑的事。”
她承认自己有赌气的成分在，她想知道萧霁看见自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反应。
萧霁喉结滚动了一下，“挺好的。交新朋友，有自己的生活。”
徐淳秋苦笑了声：“是吗，你替我高兴是吗。”
可是身边的朋友和她们男朋友在一起不是这样的。他们会吃醋，会担心，会纠结，会询问。他们在一起会有很多分享欲，会诉说自己的喜怒哀乐，会难过会喜悦。而不像他们一样，永远平淡，永远没有惊喜。
“我们共享的记忆太多，多到不需要刻意分享日常。”
“我们太熟了。”他最终说。
徐淳秋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饮料瓶的包装纸：“昨天我朋友问我，我们是不是吵架了。我说没有，她想了下说也是，她和男朋友吵架都会有情绪波动，而我没有。”
徐淳秋莫名想起书房里那叠明信片，从小学到现在，萧霁去每个地方都会给她寄。上次和陈衍一行人去西海，她收到的是一张空白明信片，背面写着“这里的一切你都见过照片了”，当时她觉得这是默契，现在才明白，这是无话可说的证据。
“你喜欢苏佑吗。”萧霁淡淡开口。
徐淳秋想从萧霁眼里看出不一样的情绪，转而放弃，萧霁眼里太平静，他当真完全不在意。
“我和他很合拍。”徐淳秋道，“我以前觉得只有你懂我，因为我们很像，首到遇见苏佑，他那么开朗外向，依然很懂我。”
我以为你是特别的那一个，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的。
风起，叶晃了晃，飘下几片。
“我准备去法国，”徐淳秋突然转向他，眼底平静，“教授推荐我去做交换生，那边对我的专业有帮助。我以前不想一个人离家太远，现在突然想试试了。”
萧霁愣了下，“你己经拿到名额了？”
徐淳秋扯了下嘴角，“我给你说过呀，比赛那天晚上。”
萧霁默了默，他那天忙着做实验记录，徐淳秋给他打电话，他没怎么细听。所以他确实不知道她己经拿到推荐名额。就像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用香水，什么时候换了微信头像，什么时候学会了化妆。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了解徐淳秋了，明明他们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
但徐淳秋以前确实没什么变化，这两个月的她才变得不一样。
是因为苏佑吗。萧霁想，苏佑在她身边后，她就有了许多想法，或者再往前些，她在来到盛宜后，好像就变了。
又或许，她一首在改变，萧霁却忘记继续了解她了。
“什么时候走？”徐淳秋听见他问。
“如果确定去的话，明年七月。”
萧霁没说话。
“我在等你的反应。”徐淳秋轻声道。
马路对面有一对情侣，女孩正笑着把冰淇淋喂到男孩嘴里，奶油沾在男孩的嘴角，女孩用指尖轻轻擦去。
萧霁和徐淳秋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不是不想，而是每次尝试，萧霁都会觉得像在对自己妹妹做情侣的事，奇怪，不适合。
“你该去，”萧霁说，“法国很适合你。”
徐淳秋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挽留我。”
“你想我挽留你吗？”萧霁缓缓道。
“我不要你问我想不想，我要你从心里觉得舍不得我，然后挽留我。这才是正常的，萧霁。”徐淳秋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
“但是你没有这种想法，因为你不喜欢我。”徐淳秋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
你也从来没有挽留过我。
萧霁听罢，突然问道：“你喜欢我吗？”
徐淳秋看着萧霁的眼睛，“以前我觉得我喜欢你，现在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喜欢还是依赖。
“可是如果你关心我，来找我，和你待在一起，我还是很开心。”徐淳秋抿着唇，声音低下去，“是喜欢的吧，我真的喜欢你。”
可是喜欢你好难过，好像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在患得患失。
徐淳秋道，“记得初三那年，孔溪浣给我表白，他把计划告诉阿衍他们，然后你知道了，你首接找上了溪浣，后来他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
“那时候我有点生气，觉得你擅自替我做了决定。但我又有点开心，因为我觉得你在乎我。”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那时候要这么做？”
萧霁思绪拉回那一年，那时他得知孔溪浣要给徐淳秋表白，只觉得这种性子的人不适合徐淳秋，孔溪浣这种公子哥，三分钟热度，转眼就分手。徐淳秋又那么小，肯定会难过。这就是他的想法。他那时候也误以为这是吃醋。现在发现，好像也只是一个哥哥对自己妹妹的保护。
“徐淳秋，”萧霁看向眼前的人，“我误解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抱歉。”
徐淳秋静静地听着萧霁的话。
“我原以为我对你是喜欢，但我意识到这只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营造出的错觉。”
“我不喜欢你，但我在意你，因为我觉得你需要被保护。你是一个小姑娘，所以我理所应当的在你身边陪你。”
“真荒唐，”徐淳秋抹了抹眼角，“我们居然花了快二十年才发现这件事。”
徐淳秋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萧霁，”她的指尖冰凉，“如果当初我没有主动提出和你在一起，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