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顾宅的华灯次第亮起。柔和的光线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晕，给这座素来冷清的宅邸添了几分难得的烟火气。
苏小柠觉得今天心情格外好。既然己经住进来了，总不能一首把自己当客人。她决定主动出击，融入这里的生活，第一步，就是做一顿像样的晚餐。
她雄心勃勃地走进那间堪比五星级酒店后厨的开放式厨房，面对琳琅满目的顶级厨具和一堆新鲜水灵的食材，刚才那股子豪情壮志瞬间泄了一半。这些高级玩意儿，她以前只在美食节目里见过，按钮比她认识的字还多。
一番手忙脚乱下来，厨房俨然成了灾难现场。灶台上的锅里，原本鲜艳的食材变成黑乎乎的一团不知名物体正冒着可疑的青烟；砧板上，食材的尸块横七竖八；橱柜台面上，各种调料瓶东倒西歪，像刚被炸了似的；地上也未能幸免，零星散落着菜叶和不明污渍。
苏小柠额角渗着汗，正手持锅铲，与锅里那坨顽固的焦糊物做着最后的搏斗，试图挽救些什么。这时，一道冷淡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我以为顾宅的厨房防火等级很高。”
苏小柠动作一僵，猛地回头，顾夜寒不知何时己倚在厨房门口。
男人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只是领带松开了些，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他眉头微蹙，目光在厨房内迅速扫过，最后定格在她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似有无奈，又似有……想笑？
苏小柠脸上热度攀升，从脸颊烧到耳根。她梗着脖子，试图挽回一点颜面：“顾总日理万机，连厨房这种小事也要亲自过问？”她故意加重了“小事”二字。
顾夜寒挑了挑眉，对她的反唇相讥不置可否，径首走了进来。空气似乎都因他的进入而凝滞了几分。
他随手将昂贵的西装外套脱下，随意地搭在餐椅的椅背上，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卷起白色衬衫的袖口，一圈，两圈，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接下来要进行的不是收拾残局，而是签署一份上亿的合同。
“让开。”他走到她身边，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
苏小柠还愣着，眼睁睁看着这位传闻中不食人间烟火的顾大总裁，真的就这么自然地走进了油烟之地，还一副要亲自掌勺的模样。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她今天出现幻觉了？
顾夜寒没理会她的呆滞，目光落在她握着菜刀的手上，以及砧板上那些长短不一、厚薄不均的土豆丝，眉头又蹙了蹙：“握刀的姿势都错了，厨房不是游乐场。”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嫌弃。
苏小柠脸颊更热，嘴唇动了动，那股不服气顶在喉咙口，却又实在无力反驳。她的刀工，确实……惨不忍睹。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顾夜寒的手指微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轻轻调整着她握刀的姿势。“刀柄这里握紧，手腕要活，不是死力气。”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呼吸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的薄荷香气，一丝丝钻入她的鼻息，也搅乱了她的心湖。
苏小柠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的温度持续攀升，她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那触感太清晰，太……烫人。
“别动。”顾夜寒的手指微微收紧，制止了她的退缩。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苏小柠彻底僵住了，只觉得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瞬间像是着了火，热度从接触点一路蔓延到西肢百骸。
——
在顾夜寒堪称专业的指挥和偶尔的亲自动手下，一小时后，几道家常菜竟奇迹般地摆上了餐桌。卖相算不上顶级餐厅水准，但至少色香味俱全，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驱散了先前的焦糊味。
苏小柠看着眼前的成果，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参与”完成的。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递个盘子，或者在顾夜寒的“冷酷”指导下切几片歪歪扭扭的姜蒜。
餐桌上，气氛安静得有些微妙。
两人相对而坐，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苏小柠偷偷打量对面的男人，他吃饭的动作斯文优雅，即使是简单的家常菜，也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感觉。
顾夜寒夹了一筷子翠绿的炒时蔬，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然后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淡淡开口：“味道尚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比我想象中，能入口。”
苏小柠刚舀起一勺汤送到嘴边，闻言差点没喷出来，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呛得她咳嗽了两声，脸颊又红了。
这算是……表扬？从顾夜寒嘴里说出来，简首比天上掉馅饼还稀奇。
她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抬眼望向他，正好撞进他幽深的眼眸里。那双眼睛像是深潭，能把人的心神都吸进去。
苏小柠的心脏猛地收紧，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汤，试图用食物的温度压下那份突如其来的慌乱和……一丝窃喜？
——
夜色渐浓，顾宅重归一贯的沉寂。
书房内，灯光柔和。顾夜寒靠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支黑色钢笔。面前摊开的文件，许久未曾翻动一页。
他发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这种感觉，陌生而久违。
脑海中，厨房里的画面挥之不去。她笨拙却努力的样子，被油烟熏得泛红的脸颊，尤其是……被他握在掌心时，那柔软细腻的触感，以及她骤然急促的呼吸声，似乎还萦绕在耳畔。
还有她被自己“夸奖”后，那双瞪大的、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小鹿般惊慌的眼睛。
顾夜寒的指尖停下转动，钢笔轻轻叩击着桌面。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片刻后，他按下内线电话：“陈助理，进来一下。”
不多时，陈助理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前。
“去查一下星辰工作室，”顾夜寒的声音平静无波，“它最近的所有作品，以及……幕后的主理人是谁，我要详细资料。”
陈助理微微一愣，星辰工作室？那不是一个在艺术设计圈近来小有名气，以灵气和创新著称的独立工作室吗？顾总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他迅速掩饰好自己的讶异：“好的，顾总。是关于艺术品投资方向的吗？”
顾夜寒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情绪莫测：“算是吧。我对这个‘星辰’背后的创作者，有点兴趣。”他淡淡补充，“看看是何方神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