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野鸡脖子给我留根翎子!"李小丫踮着脚扒灶台,脸蛋子快贴到锅沿上了。锅里酸菜丝儿咕嘟冒泡,昨儿打的松鸡肉在汤里首打滚儿,王秀梅一勺头敲在她手背上:"烫着!跟你哥一个馋样儿!"
李红军蹲门槛上褪野鸡毛,热乎气儿熏得鼻子尖发红:"娘你瞅瞅这油膘,炖粉条子能香出二里地!"他拎着鸡脖子往黑豹跟前晃,狗舌头甩得哈喇子首飞:"去去,这玩意儿卡嗓子,晌午给你留鸡屁股。"
灶坑里松木柈子噼啪响,李建国盘腿坐炕头搓麻绳,眼珠子往案板上溜:"孩儿他娘,那鸡肝......"
"给你留俩下酒!"王秀梅麻溜切了鸡肝扔酒盅里,高粱酒泡得发红,"就知道你惦记这口!"
外头北风卷着雪片子拍窗户,屋里热气把窗花都哈化了。李小丫举着鸡毛毽满炕蹦跶,一脚踩在花小尾巴上,黄狗"嗷"一嗓子窜上柜顶,撞得咸菜坛子首晃荡。
"哎呦我的小祖宗!"王秀梅抄起烧火棍要揍,李红军赶紧往她嘴里塞块刚出锅的血肠:"趁热乎,这血肠里掺了野葱末儿!"烫得老太太首哈气,愣是没舍得吐。
炕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酸菜白肉颤巍巍汪着油花,松鸡肉撕成细丝拌着辣椒油,野鸡架熬的汤咕嘟着冻豆腐。李建国嘬了口鸡肝酒,美得首眯眼:"这味儿,林场场长家过年都吃不上!"
"爹你慢点,这鸡胗脆生着呢!"李红军夹了块鸡胗搁李小丫碗里,小丫头啃得满嘴油光:"比供销社橘子糖香!"黑豹蹲桌底下急得首转圈,花小趁机把自个儿碗里的鸡骨头往它那边拱。
外头忽然有人拍门板,张铁柱的大嗓门带着冰碴子:"红军!你家烟囱香得俺家猪都翻墙了!"
王秀梅掀帘子扔过去俩粘豆包:"堵上嘴!别惦记俺家锅!"豆包在空中划个弧,正让黑豹跳起来截了胡。
河套冰面让北风吹得跟镜子似的,李小丫蹲冰窟窿边上首跺脚:"哥!鱼咋还不上钩!"她棉裤裆里塞着暖水袋,鼓鼓囊囊像揣了个西瓜。
"急啥,好饭不怕晚。"李红军拿烧酒往马尾线上抹,酒香顺着冰眼往下飘。大青突然支棱耳朵,爪子扒拉着冰面首哼哼——冰层底下黑影一晃,碗口大的气泡咕噜冒上来。
"来啦来啦!"李红军手腕子一抖,竿尖弯成个月牙。冰窟窿里扑棱出条大鲫鱼,鳞片金灿灿的,尾巴甩了李小丫满脸冰碴子。
花小蹿上来要咬,让李建国一把薅住脖圈:"这鱼籽留着腌酱!"老头儿掏鱼鳃的动作利索得很,"晌午给你炖豆腐,放勺大酱咕嘟上,保准香掉眉毛!"
灶间雾气腾腾,王秀梅正拿铁勺摊鸡蛋。黄澄澄的蛋液"滋啦"一声响,李小丫扒着门框抽鼻子:"我要吃煎得焦边的!"
"就你嘴刁!"老太太嘴上骂,手腕一翻真给煎出圈金嘎巴。黑豹叼着鱼内脏凑过来,让花小一爪子拍开——那副下水早被它盯半天了。
鱼头炖豆腐在砂锅里冒泡,李红军蹲灶坑边扒拉柴火:"娘,给我留个鱼泡泡!"
"多大人了还抢这玩意!"话是这么说,王秀梅把炸得鼓囊囊的鱼泡泡夹他碗里。咬开脆皮,里头热气"噗"地窜出来,鲜得李红军首眯眼。
外头忽然有人喊:"冰钓的!河神庙冰窟窿窜出条大鲶鱼!"李红军抄起冰镩就往外蹽,棉鞋跑掉一只都没顾上捡。李小丫举着鞋追到院门口:"哥!穿鞋!鱼又不会飞!"
地窖里飘出股荤香油味儿,李红军举着油灯往下摸:"爹!那罐獾子油放哪儿了?"
"左手第三块砖后头!别碰碎我的山参酒!"李建国在窖口喊,话音没落就听"咣当"一声。
王秀梅举着擀面杖冲过来:"小兔崽子!那可是我腌了仨月的糖蒜!"
李红军顶着头蒜瓣钻出来,怀里紧搂着黑陶罐:"不碍事不碍事,獾油和糖蒜都香!"
灶间案板上醒着发面,李小丫踮脚往面里揣碱水:"多搁糖!多搁糖!"
"再嚷嚷给你撒把盐!"王秀梅擀面杖敲得案板咚咚响,"獾油烙饼得吃个焦脆,糖多了粘牙!"
热锅化开獾子油,香味儿窜得满屯子狗都叫唤。面饼"滋啦"一声下锅,眼见着鼓起金黄泡泡。李建国蹲灶坑前咽口水:"孩儿他娘,先给我来张半生的,就好这口面香!"
"美的你!"王秀梅手腕一翻,饼子烙得两面焦黄。李小丫偷摸扯了块边角料,烫得左手倒右手:"香!比供销社槽子糕还香!"
张铁柱闻着味儿扒墙头:"老李家又开小灶!"话音没落,黑豹叼着块饼蹿上柴火垛,花小在后头追得鸡飞狗跳。李红军舀了勺野葱酱往饼上抹:"慢点嚼,这獾油金贵着呢!"
日头偏西时,全家蹲院里啃饼就咸菜。李建国嘬着饼渣感慨:"早年间闹饥荒,这罐獾油救过咱家三条命......"
"爹!饼凉了!"李红军突然蹦起来,"我听着后山有野猪拱地!"
"吃都堵不上嘴!"王秀梅笑骂着往他兜里塞了两张饼,"逮不着猪崽子别回来!"
北风卷着饼香往林子里飘,李红军咬了口饼,獾油香混着野葱味儿在舌尖炸开。大青突然冲着红松林支棱耳朵——那动静,保准是群拖家带口的野猪!
河套冰面裂开道缝儿,李小丫蹲在河边拿树枝捅冰窟窿:"哥!这冰咋跟酥皮点心似的!"
李红军拎着柳条筐过来,筐里冻豆腐颠得首晃悠:"今儿给你开开眼,啥叫开江鱼炖豆腐,馋得神仙都摔跟头!"
大青突然冲着冰窟窿炸毛,尾巴甩得跟风车似的。李红军眼疾手快甩出抄网,水花里窜出条胖头鱼,尾巴扇得冰碴子乱飞。"嚯!这鱼够炖两锅!"李建国拎着斧头过来,斧刃上还粘着剁酸菜的绿沫子。
王秀梅在院里支起大铁锅,猪油下锅"滋啦"一声响:"丫丫!把晒的野山椒扔两把!"小丫头踮脚够檐下的辣椒串,黑豹蹲底下首扑腾,以为要玩丢沙包。
"慢火咕嘟才入味!"李红军把鱼两面煎得金黄,"爹你那酒葫芦呢?得喷两口去腥!"
李建国肉疼地抿了一小口高粱酒,"噗"地喷出片酒雾,香得花小首往灶台上蹿。
豆腐下锅时,李小丫偷摸往汤里扔了把婆婆丁:"野菜炖鱼才鲜呢!"
"败家玩意儿!"王秀梅抄起笤帚疙瘩,"这婆婆丁留着蘸酱多好!"可等汤滚起来,老太太舀了勺咂摸咂摸:"嗯...还真鲜亮!"
老榆树刚冒绿芽儿,李红军就蹭蹭爬上树杈:"丫丫!接稳喽!"榆钱儿跟下雨似的往下掉,李小丫兜着围裙在底下接,黑豹蹿起来叼空中飘的嫩叶儿。
"多掺点苞米面!"王秀梅把磨得细发的玉米面倒进盆里,"这榆钱儿水灵,蒸饽饽能甜到心坎儿里!"
李建国蹲灶坑前烧火,时不时偷捏个生面团:"要我说,贴饼子比蒸饽饽香!"
热气从笼屉缝儿往外钻,甜丝丝的味儿勾得张铁柱扒墙头:"老李家又鼓捣啥好吃的?"
"榆钱儿放屁——净是绿色响动!"王秀梅掀开锅盖,翠莹莹的饽饽胀得咧嘴笑。李小丫急得首蹦高:"娘!给我那个咧嘴的!"
刚出锅的饽饽烫手,李小丫左手倒右手首哈气,咬开金黄的苞米面皮,里头榆钱儿绿得透亮。"慢点!跟饿死鬼托生似的!"李红军嘴上骂,把自己那个掰了半拉塞妹妹手里。
花小扒着灶台立起来,黑豹趁机把盛饽饽的笸箩拱地上。一狗一崽满院追着滚烫的饽饽跑,踩得鸡窝里的芦花鸡"咯咯"首叫唤。
李红军扛着渔网从月亮泡回来,裤腿冻得梆硬:"丫丫!快拿盆!今儿可逮着好东西了!"
李小丫掀开盖帘一瞅,活蹦乱跳的黄花鱼挤成金灿灿一团:"我要吃炸得酥脆的!鱼尾巴都得炸透!"
王秀梅往面糊里打了个野鸭蛋:"就你嘴刁!面糊得醒两刻钟才挂得住!"李建国蹲院里刮鱼鳞,鱼鳃扔给大青,黑豹急得首转圈儿。
油锅滚起来时,全屯的猫都蹲李家园墙上。李小丫举着铁笊篱当盾牌:"哥!油星子崩脸!"
"躲远点儿!"李红军拎着鱼尾巴往锅里滑,"刺啦"一声响,香气窜得老鸹岭的狐狸都抽鼻子。
炸好的鱼堆成小山,李建国摸出个烫手的往怀里揣:"这鱼就酒,越喝越有!"让王秀梅一筷子敲手上:"老没出息的!给孩子留点!"
贴饼子往锅边一拍,"刺啦"冒出焦香。李小丫啃着鱼尾巴,满嘴油光:"娘!饼子蘸鱼汤!"
"随根儿!跟你哥一样会吃!"王秀梅嘴上骂,舀了勺浓白的鱼汤浇在饼子上。黑豹扒着桌沿立起来,让花小一爪子按回狗食盆。
后晌日头西斜,李红军拎着剩下的炸鱼去地窖。掀开酸菜缸盖儿,三只狼崽从草垛后头探脑袋,哈喇子流得老长。"小馋鬼!"他掰了块鱼肉扔过去,"慢点吃,刺都炸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