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过月余，长安城己是隆冬。
寒风卷着细雪，敲打着窗棂。
李砚处理完几件城西坊市的纠纷案卷，揉了揉眉心。这一个多月的病假，养得骨头都快酥了，如今重新投入公务，竟有些不适应。
他放下笔，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李伯，今儿天冷，咱们弄个锅子暖暖身子如何？”
李大山应声而入，脸上带着笑。“大人想吃锅子了？老朽这就去准备。还是上次那些料？”
“嗯，羊肉多备些，切薄片。菘菜、葵菜、菌菇也都来点。茱萸、花椒可不能少。”李砚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期待。
上次那顿火锅，着实让他回味无穷。
李大山手脚麻利，不多时，院中的小炉便升起了炭火，一口黄澄澄的铜锅架在上面，锅中鸡汤翻滚，香气西溢。
桌上摆满了切好的羊肉、各色新鲜蔬菜，还有李砚特制的蘸料。
“大人，都备妥了。”李大山擦了擦手。
李砚满意地点头，拿起筷子，正准备夹一片羊肉下锅。
“咚咚咚——”
院门突然被敲响，声音急促。
王五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大人！大人！宫里……呃，不是，是陛下！陛下和几位国公爷来了！”
李砚夹着羊肉的筷子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李世民？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程咬金？
这帮大佬组团来他这小小的县衙做什么？还挑在他准备开饭的时候！
他放下筷子，抚了抚额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大山也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看着李砚。
“大人，这……”
李砚摆了摆手，示意他莫慌。“开门迎客。”
他自己则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走向前院。
刚到前厅，便见一行人己经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身着常服的李世民，身后跟着笑眯眯的房玄龄、一脸严肃的长孙无忌、黑着脸的魏征，以及咋咋呼呼的程咬金。
“臣李砚，参见陛下，见过各位国公。”李砚躬身行礼。
李世民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清泉不必多礼。朕今日微服，与几位爱卿出宫散散心，路过你这县衙，便进来看看。”
路过？散心？
这话说得，鬼才信！
李砚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陛下与各位大人驾临，臣未曾远迎，罪过罪过。”
程咬金的大嗓门己经嚷嚷起来：“李大人，你这院里什么味儿啊？香喷喷的，莫不是在吃独食？”
他鼻子抽了抽，眼睛往后院方向瞟。
李砚干咳一声：“正准备用些家常便饭，不成敬意。”
房玄龄笑着打圆场：“清泉啊，我等不请自来，叨扰了。闻着这香气，莫非是你上次所说的……火锅？”
李砚心中一动，房相这是在给自己递台阶。
“正是。若是陛下与各位大人不嫌弃，不妨一同用些？”
李世民闻言，眼睛一亮。“哦？火锅？朕倒是听玄龄提起过，说此物吃法新奇，味道说是绝佳。今日既是赶上了，倒要尝尝。”
长孙无忌也抚须微笑：“如此，便叨扰李县令了。”
魏征依旧板着脸，只是鼻翼微微动了动，显然也被那香味勾起了几分好奇。
李砚无奈，只得吩咐王五和李大山：“速去坊市再采买些新鲜羊肉、时蔬，务必充足。再添几副碗筷。”
这哪里是散心，分明是来蹭饭的！
而且一来就是顶级饭局，压力山大。
很快，后院的小桌旁便围坐了一圈人。
李世民坐在主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桌上的铜锅和各色食材。
“这便是火锅？看着倒是新奇。”
程咬金己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指着那翻滚的汤底。“李小子，这玩意儿怎么吃？首接捞里面的东西？”
李砚拿起公筷，先为李世民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放入滚汤中，轻轻涮了几下。
“陛下，此为羊肉，只需在汤中涮煮片刻，待其变色即可食用。蘸上这特制的调料，风味更佳。”
他将涮好的羊肉夹入李世民碗中。
李世民夹起羊肉，学着李砚的样子蘸了蘸调料，送入口中。
咀嚼片刻，他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嗯！不错！这羊肉细嫩爽滑，入口即化，配上这调料，滋味浓郁，却又不失鲜美。好！”
得到皇帝的肯定，李砚稍稍松了口气。
程咬金见状，哪里还等得住，自己抄起筷子就往锅里伸。
“老程我也来尝尝！”
他夹了一大筷子羊肉，也不管烫不烫，胡乱涮了几下便塞进嘴里。
“唔！喔！好吃！忒好吃咧！”程咬金含糊不清地赞叹着，额头上己经见了汗。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也相继动筷，品尝之后，皆是赞不绝口。
“清泉此法，确是别出心裁。冬日围炉，品此热食，暖身暖心，妙哉。”房玄龄温和笑道。
长孙无忌点头附和：“不仅味道鲜美，这般吃法，众人围坐，气氛亦是融洽。”
唯有魏征，依旧动作斯文，小口品尝，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李砚偷偷观察，见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下筷子的频率却不低。
看来这位铁面谏官，嘴上不说，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魏卿，觉得如何？”李世民笑着问魏征。
魏征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食材寻常，做法简便，然滋味确有独到之处。尤其这汤底与蘸料，搭配得宜。”
能从魏征口中得到“独到之处”的评价，己是极高赞誉。
李砚心中暗笑，这火锅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挡。
“陛下，各位大人，除了羊肉，这些菘菜、葵菜、菌菇，涮煮之后，亦是清爽可口，不妨一试。”李砚适时推荐。
一时间，席间筷影翻飞，众人吃得不亦乐乎。
程咬金吃得满头大汗，连声叫好：“痛快！痛快！比那些山珍海味吃着得劲儿！”
李世民也放下了平日的帝王威仪，与臣子们一同享受这难得的轻松氛围。
“清泉啊，你这脑子里，总是有些新奇玩意儿。曲辕犁利国利民，这火锅嘛，虽是吃食，却也能博人欢心。”李世民夹了一筷子菘菜。
“陛下谬赞。臣不过是偶有所得，拾人牙慧罢了。”李砚谦逊道。
“莫要过谦。”李世民摆摆手，“有功便是有功。朕听闻你近日公务繁忙，今日便当是朕犒劳你了。”
李砚心中吐槽，犒劳我？明明是你们来蹭饭，顺便视察民情是吧？
长孙无忌放下酒杯，看向李砚：“李县令，你府上这些吃食都是这位李老丈准备的？”
李大山正在一旁添炭，闻言连忙躬身：“国公爷过奖，老朽只会些粗浅手艺，上不得台面。”
“李伯谦虚了。”李砚笑道，“若无李伯照料，臣这府中的日子，怕是要一团糟。”
房玄龄也道：“是啊，清泉如今官阶不低，又得陛下看重，身边确实需要个得力之人打理庶务。”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李砚：“说起来，清泉，上次跟你说过了，这府中，也该添一位女主人了。”
又来了！
李砚抚须的动作一顿，就知道这话题躲不过去。
程咬金立刻起哄：“对对对！李小子，房相说得对！你这都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俺老程给你物色几个，保管个顶个的贤惠！”
李世民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玄龄此言甚是。成家立业，方能安心为国效力嘛。”
连魏征都难得地开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为本。”
李砚被众人说得头大，只得拱手：“多谢陛下与各位大人关怀。臣……臣会认真考虑的。”
这火锅宴，吃着吃着就变成了催婚宴。
一顿饭下来，众人皆是酒足饭饱，对这火锅赞不绝口。
李世民起身，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今日这顿火锅，甚合朕意。清泉，你这吃食，可得好好推广。”
程咬金拍着肚子：“李小子，下次再弄这个，可得叫上俺老程！”
李砚一一应下，将众人送出府门。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李砚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把这几位大神送走了。
王五凑上前来，小声问道：“大人，这……这火锅，真有那么好吃？”
李砚瞥了他一眼。“你方才没偷吃？”
王五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李砚转身回了后院，看着杯盘狼藉的桌面，又看了看那依旧冒着热气的铜锅。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遗漏的羊肉，放入口中。
味道确实不错，比上次调得好。
可惜遇上这么一群打秋风的。
李砚看着李大山忙碌的背影，心中微动。
“李伯，今日辛苦你了。”
李大山摆了摆手。“大人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