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霍的手指在铜门把手上微微发颤。
门内的蒸汽退得极慢，像被无形的手揉碎的棉絮，露出第一排座椅时，他的后颈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抹洗得发白的红棉袄太熟悉了，二十年前暴雨夜，他缩在老乞丐怀里，透过被雨打花的车窗，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养父母怀里婴儿襁褓上的红布角。
"哥哥，"小女孩的声音甜软得像含着糖，扎羊角辫的脑袋歪向一侧，怀里稻草心脏的跳动声突然清晰起来，"你终于来接我了？"
林霍的喉咙发紧。
他记得老乞丐说过，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养父母是被"铜门"拖走的，而此刻这扇门后，竟坐着和记忆里婴儿面容重合的小红。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小红哼唱的《小星星》变了调——"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尾音被拉长，像锈住的齿轮碾过耳膜，"齿轮咬碎瞳孔，金瞳是永生匙"。
草化的右手突然刺痛。
他下意识将手臂刺入座椅扶手，腐烂的草茎与木质纤维摩擦出细碎的声响，抽出时半截暗锈的绣花针锁链缠在指节上。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却比以往模糊许多："提示溯源...时间线篡改...误差值+300%"
"二十年前出轨时，我正调试车头的'时间锚点'！"
通风口传来金属摩擦声。
林霍猛抬头，看见老李倒吊在通风管道里，机械师工具箱在腰间晃荡，铁钳和改锥撞出清脆的响。
对方扔来一把齿轮扳手，柄端刻着的"21号实验体"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光，"用这个打断童谣的韵律！"
老李的出现像根刺扎进林霍的神经。
这个总缩在队伍最后、总说"听你们的"的前机械师，此刻眼里闪着林霍从未见过的锐利。
他接住扳手的瞬间，走廊尽头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小芳的身影从镜中冲出来，铜钱锁链裹挟着风缠住小红的喉咙。
"别听她唱！"小芳的声音带着哭腔，锁链勒得小红脖颈泛红，"歌声会把乘客怨念实体化！"
林霍的金瞳不受控地收缩。
系统消失前最后一条提示突然在视网膜上闪烁："检测到多重人格容器..."他伸手去抓小芳的锁链，却在触到镜面的刹那被烫得缩回手——车厢两侧的镜面同时映出无数乘客倒影，穿校服的学生、裹寿衣的老人、浑身是血的孕妇，每一张脸都朝着小红的方向扭曲。
"快！
用锈蚀齿轮卡住发条！"老李的扳手突然自动旋转，金属齿咬得咯咯响，"时间锚点要崩了！"
林霍咬着牙将锁链躯体插入镜缝。
草茎刺穿镜面的瞬间，他听见玻璃碎裂的脆响，却在同时，草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扣住了小红的手腕。
那触感不像活人，带着稻草特有的干燥，而当他掰开女孩掌心时，心脏猛地一沉——暗红的黑刺青盘踞在小红掌纹间，和阿强被拖走前手背浮现的印记一模一样。
"小芳！
锁链收紧！"林霍吼了一嗓子，视线却黏在小红的刺青上。
老乞丐说过，黑刺青是"献祭者"的标记，可阿强死在新手村，小红...他突然想起老王临终前点在他心口的钥匙，想起系统说的"容器化阈值"，后脊渗出冷汗——难道小红也是...
"咔"的一声脆响。
小芳的铜钱锁链断成两截，半片泛黄的诅咒符从她衣领滑出，符纸上的血字刺得林霍睁不开眼。
她仰头看向老李，泪水混着血从眼角淌下："你早该告诉他们...我才是真正的24号容器！"
老李的工具箱突然炸开。
林霍本能地护头后退，齿轮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有锋利的齿片划破他的脸颊。
混乱中，他听见族长的狞笑穿透轰鸣，那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首接在颅骨里震动："完美的循环终于闭合了..."
"林霍！"老李的喊声响在头顶。
林霍抬头，看见对方机械义眼里的红光突然明灭不定，"抓住扳手！
时间锚点要——"
话音戛然而止。
老李的机械义眼爆出刺目的火花，焦糊的电子味混着齿轮的金属腥气涌进鼻腔。
林霍盯着那团闪烁的火花，突然想起老乞丐录像最后扭曲的脸——"别信任何提示，包括系统！"而此刻，小红的歌声再次响起，这次歌词清晰得像刻在骨髓里："哥哥快睁眼，金瞳是钥匙，锁上二十载，循环永不止..."
草化的左手还攥着小红的手腕。
林霍低头，看见女孩眼里的天真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熟悉的冷硬——像极了新手村时，他在镜中见过的自己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