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此刻殿内的气氛,与周围这份安宁格格不入。
萧烬羽与萧曦禾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着谁,萧曦禾微微将头转至一旁轻哼一声。
“父皇!” 清脆又带着明显不满的女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十岁的皇太女萧曦禾,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色窄袖束腰骑装,乌发如墨,仅用一根素银簪松松挽住。
她站在巨大的紫檀御案前,小脸绷得紧紧的,那双肖似皇帝、却更显清澈锐利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御座上的父亲,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儿臣只是去京郊!不过一日便回!有暗卫远远跟着,绝不涉险!您就允了儿臣吧!” 她语速飞快,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又刻意放软了尾音,掺入一丝撒娇的意味。
皇帝萧烬羽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眉心。
十年光阴,他眉宇间的威严更盛,鬓角也添了几许不易察觉的风霜,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沉淀着掌控天下的睿智与一丝面对爱女时的无奈。
“曦禾,”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是储君,万金之躯。京畿虽安,然鱼龙混杂,岂可轻易涉足?朝野耳目众多,若被认出,徒生事端。暗访民情自有御史台、按察司,何须你亲身犯险?”
说完又觉太过严厉补充道“曦禾,你就听父皇的,父皇不会害你,父皇都是为你好。”言罢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御史台?按察司?” 萧曦禾秀气的眉头蹙得更紧,小嘴微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官样文章”的不信任。
“他们看到的,都是下面人想让他们看到的!坐在高堂,听着层层粉饰的奏报,哪能真正摸到百姓的脉搏?父皇您教导儿臣要‘接地气’,要知稼穑艰难,体察民隐!这坐在深宫里,如何‘接地气’?”
她伶牙俐齿,搬出父皇昔日的教诲,步步紧逼。
接着又撇撇嘴道“父皇,儿臣心里有数,儿臣就是想去,况且儿臣又不走远,就在京城附近转转。”
他深知她的聪慧与谨慎远超同龄人,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沉稳,甚至有时让他这个父亲都感到惊讶。
但那份源自血脉深处的保护欲,却始终难以彻底放下。
萧烬羽还是轻轻摇头表示并不赞同“不可,你且过两日朕忙完,朕陪同你一起。”
萧曦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萧烬羽跟前拉住萧烬羽的衣袖撒娇道“父皇你就答应儿臣嘛,好不好嘛,求求你啦!”
萧烬羽被她这娇俏模样弄得有些心软,可想到外面如今虽然比较太平,但还是不放心让她独自出去。
还是狠了狠心,拂开她的手道:“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
萧曦禾见撒娇不管用,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巴巴道:“父皇,您就这么不相信儿臣吗?儿臣武艺也不差,能保护好自己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皇后娘娘到。”
”萧曦禾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立刻跑到陈欣然身边,拉着她的手哭诉起来:“母后,您快帮儿臣说说情,父皇就是不肯让儿臣出去。”
陈欣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看向萧烬羽道:“陛下,曦禾也大了,偶尔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况且京城附近有禁军巡逻,而且她身边又有暗卫保护,只是一天,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萧烬羽看着统一战线的母女,叹了口气道:“不知你个小丫头是如何说动你母后的,竟然也让她帮着你。
罢了罢了,就依你这一回,但你一定要带上护卫,不可任性妄为。”
萧曦禾破涕为笑,开心地跳了起来:“谢谢父皇,谢谢母后,儿臣一定听话。”
“暗卫……” 他沉吟着,试图做最后的坚持。
“父皇!” 萧曦禾立刻打断,她知道这是关键,“若前呼后拥,暗卫环伺,那还叫什么‘暗访’?看到的、听到的,必然都是精心准备的‘戏’!儿臣只需两三人,远远缀着,绝不露面!儿臣保证,只在官道旁人多眼杂的茶寮歇歇脚,听听南来北往的行商脚夫闲谈几句,日落前必定回宫!” 她举起三根手指,神情无比郑重,眼神清澈见底,带着恳求。
萧烬羽的目光在女儿脸上逡巡。
那倔强的眼神,像极了当年春日猎场扑向自己时的无畏;
那清晰的条理,又如同在御书房应对户部刁难时的冷静。
他心中喟叹一声。终究是长大了,羽翼渐丰,渴望脱离他的庇护,去丈量更广阔的天地。
“罢了……” 良久,一声低沉又带着无限妥协的叹息从帝王口中溢出。
他挥了挥手,仿佛拂去心头最后一丝犹豫,“依你。但记住你的保证!日落之前,必须回宫!暗卫……朕会安排,但非生死攸关,绝不可现身打扰你!”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若有半分差池,你此生休想再踏出宫门一步!”
“谢父皇!” 萧曦禾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脸上绽开如释重负又明媚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方才的紧绷,显露出属于少女的天真烂漫。
萧烬羽看着萧曦禾跑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欣然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陛下,曦禾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
萧烬羽叹了口气,“朕自是知道,总是放心不下。”
陈欣然看着他的模样笑着打趣“陛下之前还说臣妾想得太多,臣妾瞧陛下样子也好不到臣妾哪去!”
萧烬羽被她这话逗笑,伸手揽过她的腰,“朕这不是担心她安全嘛。”
说说笑笑间两人相偎在一起,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心中各自期待着萧曦禾这一次外出能有所收获。
萧曦禾欢欢喜喜地回到自己的宫殿,迅速收拾了一番,便带着简单的行囊准备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