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尖锐刺耳的紧急集合哨撕裂了鹰愁涧的平静。
所有人员,包括李铁柱等新兵,全副武装,在训练场列队。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山魈站在队列前,脸上惯常的冷酷被一种更为深沉的肃杀取代。他目光如刀,扫过每一张脸,声音嘶哑而冰冷:
“目标,平阳镇外,黑风坳!情报显示,日军特高课高级顾问,阴阳师安倍信玄,以活人血祭,布下‘百鬼噬魂阵’,困我三百余军民!此獠妖法诡异,其护卫队乃关东军精锐‘菊之刃’小队,装备精良,凶残成性!”
“我‘玄刃’奉命,破阵!救人!诛杀安倍信玄!”山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钢铁碰撞般的决绝,“此战,凶险万分!九死一生!怕死的,现在站出来,滚回后勤队!留下的,就给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听清楚没有?!”
“杀!杀!杀!”震天的怒吼在山洞中炸响,带着破釜沉舟的血性。新兵们也被这气氛感染,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恐惧一同吼出去。李铁柱跟着怒吼,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任务编组!”山魈厉声道,“墨斗、张屠夫、山猫,为尖刀组,负责侦查及核心区域突进!山魈、石头、柱子、秀才、大炮…你们跟我,为第二组,负责侧翼接应,清除外围哨卡,掩护尖刀组行动!其余各组,按预定方案,阻敌增援,制造混乱!”
李铁柱听到自己的名字和“柱子”这个称呼,脑袋嗡的一声。真的要上了!和石头、秀才,还有那个讨厌的孙大炮一起!去面对那听名字就让人毛骨悚然的“百鬼噬魂阵”和精锐的鬼子兵!
“检查装备!符箓、弹药、急救包!十分钟后出发!”山魈的命令斩钉截铁。
队伍迅速散开,响起一片金属碰撞和压子弹的声响。李铁柱手忙脚乱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一支刚配发不久、枪身被磨得发亮的“花机关”(MP18冲锋枪),几个压满子弹的弹匣,几枚边区造的手榴弹,一个装着干粮和一小卷绷带的布包……还有,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由墨斗统一分发的黄裱纸——最基础的“破邪符”和“静心符”。摸着那粗糙的纸面,感受着上面朱砂符文的微弱凸起,李铁柱的心跳得更快了。这些纸片,真的能在关键时刻救命吗?
“拿着!”墨斗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递过来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裹,声音依旧冰冷,“每人三份。‘金疮散’,关键时候撒伤口上,能止血吊命。省着点用。”他的目光在李铁柱微微颤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又补充道,“跟紧你前面的人,别乱跑。记住,恐惧是最大的敌人。心乱了,符就是废纸,枪也打不准。”
李铁柱接过那沉甸甸的油纸包,一股浓烈的药味冲入鼻腔。他重重点头:“是!墨斗大哥!”
墨斗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尖刀组的集合点。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挺拔,步伐沉稳,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修罗场,而是寻常山路。
“柱子,秀才!”周石头靠了过来,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他的大手依旧沉稳有力,眼神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互相照应!别掉队!”
王明远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抱着他那宝贝笔记本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孙大炮在不远处检查着他的刺刀,眼神凶狠,嘴里低声咒骂着什么,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洞外,夜色如墨。凛冽的山风灌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远方隐约传来的、不详的沉闷轰鸣。
出发的哨声,凄厉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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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坳,名副其实。
这是一片位于两座巨大山体夹缝中的狭长谷地,形如被巨斧劈开。谷内乱石嶙峋,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枯死的、形态扭曲怪异的灌木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黑沉沉的天空。山谷入口狭窄,仅容一辆卡车勉强通过。此刻,入口处被巨大的石块和砍伐的巨木堵死,构筑了简易工事,隐约可见黑洞洞的枪口和晃动的钢盔反光——那是日军的外围警戒哨卡。
谷地上空,常年笼罩着一层灰黑色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厚重雾气,翻滚涌动,隔绝了星月之光。这雾气极其诡异,即使站在谷口,也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深入骨髓的阴寒。雾气深处,不时传来阵阵非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嘶嚎,时远时近,如同无数冤魂在浓雾中游荡哭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混合着硝烟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腐肉焚烧后的焦臭。
李铁柱紧跟在周石头身后,匍匐在谷口外冰冷的乱石堆里。冰冷的石头硌着他的胸口,寒意透过单薄的军装首刺骨髓。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牙齿打颤的声音传出去。他偷偷抬起头,望向那片翻滚的黑雾,那凄厉的嚎叫仿佛首接钻进他的脑子,搅得他心神不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就是“百鬼噬魂阵”?光是这景象和声音,就足以摧毁普通人的意志!“稳住心神!”前面传来山魈压得极低、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那是鬼子的妖法!乱人心智!默念分发的静心符口诀!别被吓破胆!”
李铁柱一个激灵,立刻闭上眼睛,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出发前墨斗强行灌输给他的几句拗口口诀:“灵台方寸,邪祟不侵…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他拼命默念,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被嚎叫引出的恐怖幻象,但效果甚微,恐惧如同跗骨之蛆。
“砰!砰!砰!”
谷口工事方向,突然响起几声清脆的三八大盖枪声!子弹尖啸着从李铁柱头顶掠过,打在身后的岩石上,溅起几点火星!
“八嘎!什么地干活?!”日语粗鲁的喝问声响起。
“尖刀组动手了!”周石头低吼一声。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谷口工事侧后方的阴影里,几道灰影如同鬼魅般暴起!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正是墨斗、张屠夫和山猫!
“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