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赵铁鹰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他向前走了两步，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咯吱”的轻响。他身后的两个汉子如同影子般无声跟上，三人呈一个隐隐的三角站位，堵住了杨振坤他们可能向密林深处撤退的路线。“听说你们在深河闹出了泼天大的动静，连冰河葬地那鬼地方都闯了？还引来了军统和鬼子的大队人马，漫山遍野地搜捕？”
他顿了顿，下巴朝李铁柱那尊凝固着怨毒的冰雕扬了扬：“柱子这是…中了鬼子那邪门的玩意儿？”目光又转向被冰晶覆盖左臂、痛苦嘶吼、眼中疯狂与痛苦交织的虎子，“这小兄弟也够呛。”最后，他的视线落回墨斗身上，那心口渗出的冰蓝血液在雪地上分外刺眼。“这位…道长？伤得不轻啊。”
每一句话，都像冰冷的针，扎在杨振坤心上。赵铁鹰的情报太精准了！精准得可怕！他们刚从归墟通道出来，对方就己经等在这里，连柱子中了邪毒、墨斗身份都似乎知晓一二！这绝不是巧合！
一股寒意，比深河的玄冰更刺骨，顺着杨振坤的脊椎爬上后脑。他扶着墨斗的手紧了紧，身体微微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声音沉得如同冻土：“赵铁鹰，少他妈废话！你想干什么？叙旧？还是…替军统或者鬼子来收尸？”他的目光死死锁住赵铁鹰，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空气瞬间凝固！寒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王明远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空荡荡的枪套——枪早就在逃亡中丢了。虎子的嘶吼也低了下去，暗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赵铁鹰，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嗬嗬”声。
赵铁鹰身后的两个汉子，右手己经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凸起物上，眼神如同盯住猎物的饿狼。
面对杨振坤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质问，赵铁鹰脸上那道刀疤似乎抽动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眼神复杂地在杨振坤那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上停留片刻，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下的什么情绪一闪而逝。
随即，那丝情绪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更像是刀疤的延伸。
“收尸？”赵铁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杨连长，我要是想收尸，刚才你们从那个黑窟窿里掉出来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机会。几颗铁花生米，干净利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墨斗心口那道印虚影，又看向杨振坤，语气带着一种古怪的、近乎首白的探究：“我只是好奇。好奇你们在葬地里到底捅了什么马蜂窝？好奇这位…墨斗道长？是怎么把你们从那种绝地带出来的？还有…”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李铁柱胸口的暗红冰球上，眼神凝重，“…这种能把人变成冰雕的邪毒…还有救吗？”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急切？
杨振坤的心猛地一跳！赵铁鹰的意图依旧不明，但他对邪毒的关注…难道…？
“有没有救，关你屁事！”王明远忍不住呛声道，他受不了赵铁鹰这种居高临下、带着审视的态度，“老赵，你要还念着当年一起打鬼子的情分，就痛快给句话！是帮一把，还是想趁火打劫？！”
“情分？”赵铁鹰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骤然变得更加幽深难测，那抹冰冷几乎化为实质。他猛地一挥手，打断了身后一个似乎想开口的汉子，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戾：“情分值几个钱？！能换回我那些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兄弟吗？！”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带着浓烈的恨意和不甘，让杨振坤和王明远都愣住了。自己人？什么自己人？
赵铁鹰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似乎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废话少说！杨振坤，你们现在就是烫手的山芋！军统的狗鼻子灵得很，鬼子的大部队也快搜过来了！带着两个‘冰坨子’和一个随时会炸的‘邪毒罐子’，还有这位重伤的‘道长’…”他指了指墨斗，“…你们走不出这片林子！”
他向前又逼近一步，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两条路。”
“一，跟我们走。我们有个临时落脚点，能暂时避开追兵，处理下伤势。”他目光扫过墨斗不断渗血的胸口和虎子被冰封的手臂，“但条件是，把你们在葬地里看到的一切，尤其是关于那邪毒和…这位道长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我！不得有半点隐瞒！”
“二，”赵铁鹰的眼神骤然变得如同寒潭，右手缓缓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棉袄下，显然藏着致命的家伙。“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路，省得落到鬼子或军统手里遭罪，也省得给我们惹麻烦！”
赤裸裸的威胁！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选择？这根本就不是选择！是胁迫！
“赵铁鹰！你他妈混蛋！”王明远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
杨振坤死死盯着赵铁鹰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愤怒、悲凉、巨大的失望和被背叛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眼前这个冰冷的、满身戾气的赵铁鹰，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热血豪迈、生死与共的兄弟影子？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口中的“自己人”又是谁？
墨斗的身体在他臂弯里又剧烈颤抖了一下，心口的冰蓝血液渗出得更多了，道印虚影的光芒又黯淡了几分，仿佛风中残烛。虎子的低吼声也变成了痛苦的呜咽，被冰封的手臂上，那些玄奥的道纹似乎闪烁得有些不稳定。
时间不多了！墨斗撑不了多久！虎子的邪毒随时可能再次爆发！柱子…更不能放弃！
杨振坤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取代，只剩下最纯粹的、为了活下去的决绝。
“好。”他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我们跟你走。”
“老杨！”王明远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