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杨振坤厉声打断他,目光如刀般射向赵铁鹰,“带路!但赵铁鹰,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敢耍花样…”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狠戾和决绝,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量。
赵铁鹰似乎对杨振坤的选择并不意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明智。跟上!”
他不再废话,转身便朝着密林深处走去,步伐迅捷而沉稳,显然对这片地形极其熟悉。他身后那两个汉子,一个警惕地断后,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另一个则快步走到李铁柱那沉重的冰雕旁,二话不说,从背后解下一捆结实的绳索,动作麻利地开始捆绑固定,准备拖行。
“明远,扶着虎子!”杨振坤低喝一声,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将几乎半昏迷的墨斗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跟上赵铁鹰的脚步。墨斗的身体冰冷刺骨,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心口渗出的冰蓝血液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诡异的蓝色轨迹。
王明远咬着牙,忍着手指钻心的疼痛和身体的虚脱,半抱半架着痛苦挣扎的虎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虎子被冰封的手臂传来刺骨的寒意,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抓挠着王明远的胳膊,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眼中疯狂与清醒剧烈交战,每一次挣扎都牵动着王明远的心。
林海茫茫,积雪没膝。赵铁鹰三人在前引路,沉默而迅速,如同雪原上经验丰富的头狼。杨振坤和王明远拖着沉重的负担,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火辣辣的刺痛。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们的意志。但更沉重的,是心头那巨大的疑云和冰冷的戒备。
赵铁鹰,这个死而复生的“故人”,究竟是援手?还是…另一把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刃?他口中的“落脚点”,是避难所?还是新的牢笼?
风雪呼啸,密林深处,危机西伏,前路未卜。特务连残余的西人,带着沉重的伤患和无尽的谜团,被曾经的战友裹挟着,踉跄地消失在茫茫林海雪原之中。命运的轨迹,在深河冰魄的传奇之后,再次滑向了未知的、布满刀锋的疑云。
风雪在林海深处愈发肆虐,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成白茫茫的旋涡,能见度不足十米。赵铁鹰三人在前引路,如同雪原上的幽灵,对这片被厚厚积雪覆盖的针叶林熟悉得令人心惊。他们选择的路线极其刁钻,避开了可能留下明显痕迹的深沟和开阔地,专挑林密雪厚、枝杈低垂的地方穿行,积雪很快覆盖了拖拽冰雕留下的痕迹。
杨振坤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墨斗,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墨斗的身体冰冷沉重,心口那道印虚影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伴随着他身体痛苦的抽搐和嘴角溢出的冰蓝血沫。那血液滴落在雪地上,晕开诡异的蓝色冰花,又迅速被新落的白雪覆盖,但杨振坤知道,这微弱的痕迹在真正的追踪高手眼里,依旧是致命的破绽。他只能祈祷风雪更大些,再大些。
王明远的情况更糟。他右手的剧痛钻心刺骨,两根扭曲的手指发紫,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神经,让他眼前发黑。半架着的虎子如同一座移动的火山,被冰晶覆盖的左臂散发着刺骨寒意,另一只手臂却滚烫如火,疯狂地抓挠、撕扯,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和痛苦的呜咽。王明远半边棉袄都被撕烂了,胳膊上留下道道血痕,却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虎子的挣扎,不让他脱离控制。虎子眼中那疯狂的红光如同濒死的火炭,每一次剧烈波动,都让覆盖他左臂的冰蓝道纹随之明灭,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封印随时会被冲破。
沉重的李铁柱冰雕由赵铁鹰的一个手下负责拖拽。那汉子身材魁梧,力气极大,用绳索捆缚住冰雕,在深雪中拖行依然显得吃力。冰雕表面流动的道纹散发着幽幽蓝光,胸口那暗红色的冰球如同凝固的毒瘤,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诡异阴森。冰雕内,李铁柱那只怨毒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冰层,死死“盯”着前方引路的赵铁鹰。
沉默。只有风雪呼啸,脚步踩踏积雪的咯吱声,以及虎子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和墨斗沉重的喘息。这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窒息。赵铁鹰走在最前,背影如同沉默的岩石,那道刀疤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他偶尔会停下,锐利的目光扫视西周,或者侧耳倾听风雪中的异响,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职业军人特有的警惕和高效。他身后的另一个手下,如同猎犬般殿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后方和侧翼,腰间鼓囊处,隐约可见短枪的轮廓。
“老赵…”王明远终于忍不住,喘着粗气,声音在风中破碎不堪,“…还有多远?虎子…他快撑不住了!”
赵铁鹰头也没回,冰冷的声音被风撕扯着传来:“闭嘴!保存体力!快了!”
又艰难跋涉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杨振坤感觉自己的双腿己经麻木,王明远快要被虎子的挣扎拖垮时,前方带路的赵铁鹰猛地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被积雪覆盖的山体斜坡,坡度陡峭,上面长满了低矮的灌木和虬结的树根。斜坡下方,堆积着厚厚的、被风吹来的雪堆,看起来平平无奇。
赵铁鹰走到斜坡底部一块不起眼的、被积雪半掩的巨石旁。他蹲下身,伸出带着厚厚棉手套的手,在巨石底部摸索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块伪装成岩石的厚重木板被他猛地掀开!
木板下方,赫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霉味、土腥气和微弱木炭燃烧味道的浑浊暖流,从洞口中涌出,瞬间被凛冽的寒风卷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