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柱扎着最基础的混元桩,双脚如同生根,死死钉在玄石冰冷的表面。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限,汗水小溪般顺着贲张的线条流淌,滴落在玄石上,瞬间被吸收,不留一丝痕迹。他紧闭双眼,牙关紧咬,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蠕动。
他在“看”!用全部的心神,死死“盯”着体内那一点!膻中穴深处,那如同熔岩核心般蛰伏的狂暴心火本源!同时,他还要分出意念,引导着尾闾之下艰难升起的那一丝微凉沉凝的地气,沿着脊柱督脉,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向上爬升!
冰火同炉!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又同源共生于他体内的力量,在狭小的经络战场中,进行着无声而惨烈的拉锯!
心火狂暴灼热,如同脱缰的烈马,每一次躁动都带来经脉灼烧的剧痛和焚毁一切的暴戾冲动!地气沉凝微凉,如同沉重的枷锁,艰难地压制、疏导,试图将其狂暴的冲势纳入正轨。每一次地气与心火的碰撞、交融、排斥,都如同在体内引爆一颗微型的炸弹!撕裂般的痛楚从经络深处炸开,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呃啊——!”李铁柱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混元桩的架子几乎崩溃!皮肤表面,细密的血管凸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如同烧红的铁丝网!左肩胛深处的阴邪刺痛,更是被这冰火交锋彻底点燃,化作一根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他的脑髓!
“稳住!”陈玄清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鞭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并未出手相助,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刺入李铁柱体内混乱的能量场,洞悉着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心为帅!意为引!惧其烈,则为其奴!驭其力,方为主宰!意守中宫!导而不抑!”
意守中宫!导而不抑!
这八个字如同炸雷在李铁柱混乱的脑海中轰鸣!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极致的清明!放弃了对地气的强行引导,放弃了与心火的首接对抗!将全部残存的、近乎崩溃的意志,如同百川归海般,死死凝聚在膻中穴——那心火本源的核心!不是压制!不是对抗!而是如同一个站在狂暴巨兽面前的渺小牧者,用尽所有的心力,去感知它的呼吸,它的脉动,它那毁灭性力量中蕴含的、最原始的奔流方向!
“吼——!”
仿佛感受到意志的凝聚和“注视”,膻中穴深处的心火本源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灼热!一股更加狂暴的热流如同决堤的岩浆,轰然冲向他的右臂!撕裂般的痛楚瞬间倍增!整条右臂的经脉仿佛要被彻底焚毁!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力量即将失控喷薄的千钧一发之际!
李铁柱那凝聚在膻中穴的意志,如同找到了狂暴巨兽奔袭路径上唯一的缺口!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意志被剧痛撕碎的边缘,将这股失控的灼热洪流,强行“导引”向那只包裹着布条、指骨碎裂、却依旧紧握成拳的右手!
力量!宣泄!目标!
玄石前方,早己放置好的一叠厚厚的、普通训练用的黄裱纸!
“啊——!”
伴随着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李铁柱全身的力量瞬间爆发!腰马合一,力从地起!那凝聚了他所有意志、所有痛苦、所有狂暴心火力量的右拳,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狠狠砸向那叠黄裱纸!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嗤啦——!”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撕裂声!
在李铁柱的拳头距离纸面尚有寸许之时!
那叠厚厚的黄裱纸,最上面的一张,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薄冰,瞬间变得焦黄、卷曲!一道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暗红色火线,如同活物般凭空出现在纸面之上!沿着某种极其混乱、扭曲、却又带着一股原始蛮横意味的轨迹,疯狂地蔓延、灼烧!
眨眼之间!整张黄裱纸被那凭空燃起的暗红火线彻底覆盖!化作一团拳头大小、无声燃烧的暗红色火焰!火焰内部,隐隐可见李铁柱拳意中残留的狂暴、混乱与守护的执念在疯狂扭动!
火焰只持续了不到半秒,便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骤然熄灭!只留下一小撮散发着焦臭的青烟,和纸灰中心,一个由灼烧痕迹构成的、极其扭曲怪异、如同孩童涂鸦又似远古图腾的暗红色“符文”残迹!
李铁柱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颤抖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破旧的风箱。右拳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的骨头都在呻吟。但他却死死地盯着纸灰上那个扭曲的暗红痕迹,眼中充满了极度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虚脱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成了!虽然只有一张纸!虽然那“符文”丑陋不堪!虽然代价是全身如同散架般的剧痛!但他…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用自己的意志,引导着那股狂暴的心火,将其“注入”了外物!哪怕只是最简陋的载体!
“噗通!”
力竭与剧痛的双重冲击下,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玄石上,额头抵着粗糙的石面,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小溪般在身下汇聚。
陈玄清缓步走到那堆纸灰前,俯身,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捻起一点残留着余温的灰烬。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灰烬中残留的、微弱却无比暴烈的灼热气息,以及那混乱扭曲“符文”中蕴含的、原始的守护意念。
他深邃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灰烬中那个丑陋的暗红痕迹,仿佛在凝视着一个新生的、充满无限可能与凶险的宇宙雏形。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惊异,是凝重,更有一丝…如同看到绝世凶兵初露锋芒般的、难以言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