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为墨,意志为锋…”陈玄清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响起,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穿透力,“此非符箓,乃‘心印’雏形。虽陋,虽险,却是你自己的路。”
他缓缓首起身,目光投向洞外深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山岩,看到了太行山外更加汹涌的暗流。
“路己现,荆棘遍野。握紧你的拳头,李铁柱。磨砺它,掌控它。这火…烧出去,焚的是敌寇;烧不出去…”陈玄清的声音顿住,深邃的眼眸中寒光一闪,如同出鞘的利剑,“焚的,便是你自己和身边的一切。”
洞外,凛冽的山风呜咽着灌入鹰愁涧,如同无数亡魂的悲鸣。
太行山深处,另一座更加隐蔽、被浓密树冠遮蔽的山坳内。月光透过枝叶缝隙,吝啬地洒下斑驳的光点,照亮了坳地中心一座由漆黑岩石垒砌的诡异祭坛。
祭坛上,没有白骨幡旗,只有一面磨盘大小、光滑如镜的黑色水盆。盆中之水漆黑粘稠,如同凝固的石油,散发着刺鼻的硫磺与腐血混合的恶臭。
安倍晴川身着深紫色狩衣,跪坐于祭坛前。他俊美妖异的脸上毫无血色,狭长的眼眸紧闭,口中念念有词,音节古怪晦涩,如同毒蛇吐信。他双手结着极其复杂诡异的手印,指尖萦绕着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阴气。随着他的咒语,盆中漆黑粘稠的液体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起来,表面倒映不出任何景物,只有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面孔在其中沉浮、尖啸。
突然!
“嗤啦——!”
盆中漆黑的液面猛地剧烈翻腾!如同沸腾的沥青!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暗红色光点,毫无征兆地在液面中心爆开!瞬间驱散了周围浓重的墨绿阴气!
光点只持续了一瞬,便迅速熄灭。但在它爆开的刹那,液面上清晰地倒映出一幅极其模糊、如同隔着重纱的画面——一个巨大的、通体乌黑、光滑如镜的天然石台!石台中心,一个浑身浴汗、剧烈颤抖的身影,正朝着前方挥出一只包裹着布条、指骨碎裂的拳头!拳峰前方,一张黄裱纸正被凭空燃起的暗红火焰吞噬!火焰中心,一个扭曲怪异的暗红“符文”一闪而逝!
“唔!”安倍晴川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击中!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狭长的瞳孔深处,那幽绿的光芒瞬间暴涨,如同两簇燃烧的鬼火!妖异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与狂喜交织的扭曲表情!
“找到了!”他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贪婪,如同毒蛇发现了猎物的巢穴,“鹰愁涧…玄石…还有…那狂暴的‘心火’之源!果然在‘玄刃’手中!”
他猛地抬头,望向漆黑粘稠液面中最后残留的那一丝暗红痕迹,冰冷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妖异的弧度。
“陈玄清…你藏得真好。可惜,这‘钥匙’…太亮了。”他伸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指,指甲尖锐如刀,轻轻点向液面中那即将消散的暗红光点,如同点向一个脆弱的灵魂。
“心火焚邪?呵呵…就让我看看,当这把野火,烧向你最想守护的同伴时…你还能不能…心如止水?”
–––
鹰愁涧基地的夜,被一种无形的铁幕笼罩。山风穿过嶙峋的涧道,发出比往日更加凄厉的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黑暗中尖啸。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硝烟余烬的气息,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骨髓发寒的阴冷——那是黑风坳百鬼噬魂阵溃散后残留的污秽邪气,被某种力量吸引着,丝丝缕缕地向这里汇聚。
藏锋洞深处,巨大的玄石如同沉默的巨兽蛰伏。油灯的光芒在壁龛中跳跃,将盘坐于石心的李铁柱身影拉长、扭曲,投在嶙峋的洞壁上。
他闭着眼,身体却不再像初时那样因剧痛而颤抖。汗水依旧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着他贲张的肌肉线条,在油灯下闪烁着微光。左肩胛深处的阴邪刺痛和右手指骨的闷痛依旧清晰,但它们不再是主宰,更像是体内那场无声战争的背景音。
他的心神,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操舵的船夫,死死凝聚在膻中穴那片狂暴的“火海”之上!意念不再是脆弱的堤坝,而是化作了无形的探针、引导的缰绳!他能“感觉”到心火本源每一次躁动的脉动,那焚毁一切的狂暴力量如同奔涌的地下岩浆!同时,尾闾之下,那丝微凉沉凝的地气艰难升起,沿着脊柱督脉向上攀爬,如同试图冷却岩浆的涓涓寒泉!
冰火同炉!每一次心火的躁动与地气的触碰,都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冰面上,在经络深处激起尖锐的撕裂痛楚和剧烈的能量震荡!但李铁柱紧咬牙关,牙龈几乎咬出血来,所有的意志都化作一个简单到极致、却又艰难到极点的指令——导!
引!导这股狂暴的力量!顺着自己的意志!沿着手臂!汇向那只包裹着布条、指骨碎裂、却紧握成拳的右手!
他的右臂肌肉因高度紧张而虬结暴起,皮肤下的血管如同烧红的铁丝网,呈现出骇人的暗红色泽。拳头紧握,包裹的布条早己被汗水、血水和某种无形的灼热浸透,散发出焦糊和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
在他前方一尺之外,另一叠厚厚的黄裱纸静静摆放。
“凝!”陈玄清冰冷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针,刺破洞内的沉寂。他站在玄石边缘,洗得发白的旧道袍纹丝不动,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两口燃烧着熔岩的寒潭,死死锁定着李铁柱体内那狂暴的能量流向和他那只蓄势待发的拳头。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沉沉地压在李铁柱的心神之上,既是压力,也是锚点!
李铁柱的呼吸骤然停滞!意念凝聚到极致!膻中穴深处的心火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压缩!狂暴的力量被强行约束、引导!顺着他的意志,如同被驱赶的洪流,疯狂地冲向他的右臂!撕裂般的剧痛瞬间达到顶点!整条手臂仿佛要被那狂暴的力量从内部撑爆、焚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