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洞内,光线恢复昏暗。洞壁符文的光芒缓缓平复。玄石上的“破”字心印也收敛了光芒,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暗红。
陈玄清缓缓收回左手。指尖的暗金光芒早己消失,整只手掌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掌心劳宫穴的位置——那里,皮肤完好无损,却清晰地烙印着一道极其细微、如同墨绿毒蛇般蜿蜒扭曲的黑色痕迹!一股深入骨髓、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冷邪气,正顺着这道痕迹,丝丝缕缕地侵蚀着他的经络!
诅咒虽被强行焚灭大半,但最核心的、安倍晴川以魂血凝聚的咒毒本源,如同附骨之疽,己深深烙印在他的道基之上!与先前被式神咒冲击的伤势纠缠在一起,如同两条毒龙,疯狂撕咬着他的本源!
“噗——!”
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混杂着暗金色泽和丝丝墨绿邪气的鲜血,从陈玄清口中狂喷而出!鲜血溅落在冰冷的玄石表面,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凝结成诡异的暗红冰晶!他身体剧烈一晃,几乎栽倒,靠着强大的意志才勉强维持住盘坐的姿态,但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脸色灰败,如同风中的残烛。
“师父!”墨斗挣扎着爬起,扑到陈玄清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陈玄清缓缓抬手,示意他噤声。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墨斗,落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李铁柱身上。少年灰败的脸上,眉宇间那因诅咒冲击而浮现的一丝痛苦黑气,正在缓缓消散。
“咳…咳咳…”陈玄清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但他看着李铁柱的眼神,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咒…咒毒…引过来了…”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布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苦,“他…暂时…无碍了…”
墨斗浑身剧震!看着师父掌心那道狰狞的墨绿蛇形咒痕,看着地上那滩混杂着金芒与邪气的鲜血冰晶,再看向昏迷中眉宇痛苦渐消的李铁柱…巨大的悲愤和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
师父…师父用自己本就千疮百孔的道基,硬生生替柱子挡下了那必死的诅咒!将最恶毒的咒毒引到了自己身上!
“师父!!”墨斗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带着无尽的悲怆和愤怒,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玄石地面上,额头瞬间一片青紫!
陈玄清没有理会墨斗的悲恸。他缓缓闭上眼,气息微弱而紊乱。体内,那被强行引来的咒毒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与之前式神咒的伤势疯狂纠缠、撕咬着他的本源。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
但他并未放弃。一股更加深沉内敛、如同在绝境深渊中点燃的不灭星火般的力量,在他残破的道基深处,极其艰难地、一点一滴地重新凝聚。
藏锋洞内,只剩下墨斗压抑的悲泣、李铁柱微弱的呼吸、以及陈玄清那沉重而痛苦的喘息。玄石中心,那暗红的“破”字心印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守护着这片绝境中最后的希望火种。
洞外,凛冽的山风呜咽着,裹挟着鹰愁涧内尚未散尽的硝烟和血腥,吹向太行山外更加深沉的、酝酿着更大风暴的黑夜。
藏锋洞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河。油灯的火苗在壁龛中微弱地跳跃,光线昏黄摇曳,将洞壁上巨大的符文投影拉扯成扭曲晃动的鬼影。空气里,浓重的药味、血腥气、以及玄石散发出的沉凝地脉气息,混杂着一种新生的、深入骨髓的阴冷——那是陈玄清掌心劳宫穴处,墨绿蛇形咒痕散发出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邪异寒气。
陈玄清盘坐于玄石边缘,洗得发白的旧道袍下,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全身,带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痛苦喘息。他脸色灰败,不见一丝血色,嘴唇紧闭,嘴角残留着尚未干涸的暗金血渍。那双曾经深邃如渊的眼眸,此刻紧紧闭合,眼睑下的肌肉因体内剧痛的撕扯而不时微微抽搐。他的右手无力地搭在膝上,左手掌心向上摊开,那道墨绿蛇形咒痕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墨绿寒气,将他整只左手乃至小臂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青灰冰霜。
他正在经历一场无声的、惨烈的战争。体内,安倍晴川以魂血凝聚的咒毒本源,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与先前式神咒冲击留下的伤势疯狂纠缠、撕咬着他的道基本源。每一次咒毒寒气的侵蚀,都如同万载玄冰刺入骨髓;每一次旧伤的翻涌,又如同滚烫的熔岩灼烧五脏!冰火交织,剧痛如同亿万钢针,无时无刻不在穿刺着他的神经和意志。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神,都用于强行压制这随时可能彻底爆发的毁灭性冲突,维系着那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
墨斗跪坐在陈玄清身旁一步之遥。他胸前的伤口崩裂,暗红的血迹在灰布军装上晕开,但他恍若未觉。他脸色惨白,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眼神如同受伤的孤狼,死死盯着师父那只被诅咒冰封的手掌,又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和自责,扫过玄石另一边昏迷不醒的李铁柱。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如同毒藤缠绕着他,几乎要将他勒断。师父替柱子挡下了必死的诅咒,代价却是自身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尝试过。他强撑着伤体和几乎耗尽的心神,再次绘制了更强大的驱邪符和回春符。但符箓的力量一旦靠近陈玄清周身三尺,便被那浓烈到实质化的咒毒寒气和道基崩溃的紊乱力场所排斥、湮灭,如同投入寒潭的火星,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墨斗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