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栖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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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衔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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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狼栖玉堂
作者:
总被噩梦惊扰
本章字数:
9030
更新时间:
2025-05-31

漠北的雪混着沙粒,砸在毡帐上簌簌作响,似千万只白骨指节叩打窗棂。

沈婉琰在狼嗥声中惊醒。

心口的箭伤结了层薄痂,轻轻呼吸便撕开裂口,血腥气混着腐骨草的苦味在喉间翻滚。她试图撑起身子,腕间的银链却陡然绷紧——玄铁链子另一头拴在帐顶横梁,末端悬着枚残缺的骨铃,铃芯塞着半片泛黄的羊皮,正是那卷「山河同契」的残页。夜风卷起帐帘一角,漏进的月光扫过她脊背,凝在伤口的冰碴被体温化开,血水蜿蜒如蚯蚓,爬进身下狼裘的毛缝里。

帐帘忽被掀开,卷进一股裹着冰碴的风。贺东旸逆光而立,玄狐大氅上凝着血霜,衣摆边缘的银狼图腾被冻成僵硬的棱角。他掌心托着一只垂死的寒鸦,鸟喙衔着块碎骨,骨上密布齿痕,细辨竟是漠北文刻的“祭”字。鸦羽沾满硫磺灰,随他指尖轻颤,簌簌落下一地黑雪。

“沈姑娘的债主,倒是勤快。”他嗓音裹着砂砾般的哑,将寒鸦扔进炭盆。鸟羽燃起的青烟中浮出赤狐纹,烟丝扭曲如活蛇,勾勒出枯木林深处的画面——数十名黑衣人正掘开一座衣冠冢,冻土下露出的楠木棺椁上,定北侯府的鸾鸟徽纹己斑驳发黑。

沈婉琰瞳孔骤缩。

棺盖被铁锹撬开的刹那,一截褪色的招魂绫飘出。那是三年前她亲手系在祖父衣冠上的,金线绣的“忠”字被虫蛀成蜂窝状的孔。黑衣人将陪葬的定北侯金印塞进赤狐皮囊,皮囊内层赫然缝着东宫暗纹——与她当年被迫吞下的鸩酒囊袋,一模一样。

“才三日,太子残党便摸到了白狼山。”贺东旸碾碎炭盆中的鸦骨,灰烬里腾起腐臭味,似陈年尸油混着曼陀罗的甜腥。他忽然俯身,玄狐毛领扫过她渗血的锁骨:“沈姑娘可知,这山为何叫白狼?”

帐外忽起狂风,狼嗥声近在咫尺。沈婉琰偏头避开他的气息,却见毡帘缝隙间闪过一抹幽绿——竟是上百匹雪狼环伺帐外,绿瞳如磷火浮动。为首的巨狼额间生着白斑,形如弦月,正是北俾传说中“狼神使者”的标记。

“因为这里的雪……”他指尖掠过她腕间银链,铃铛撞出凄厉锐响,“是用人血浇透的。”

话音未落,枯木林方向的青烟陡然暴涨。烟中幻象清晰起来:黑衣人正将金印按进赤狐皮囊的夹层,皮囊遇血竟如活物般蠕动,吞下金印的瞬间,狐眼处浮出太子私印的螭纹。

沈婉琰猛地攥紧骨铃,铃芯羊皮被指甲掐出裂痕:“他们想用祖父的金印炼傀?”

贺东旸低笑,玄狐大氅扫过炭盆,火星溅上她染血的袖口:“不,是想用沈家的忠骨,垫东宫的龙椅。”

帐外雪狼齐嗥,声震西野。

帐外狼嗥渐歇时,贺东旸甩开玄狐大氅,冰碴从衣摆簌簌而落。他割断拴着沈婉琰的银链,将寒鸦残灰抹在她腕间:“沈姑娘若想保住沈家最后一块忠骨,子时前需赶到衣冠冢。”

沈婉琰抚过腕间黏腻的灰烬,硫磺味刺得鼻腔发酸——这与三年前祖父棺木中的腐毒如出一辙。她抬眼望向枯木林方向,夜空中浮着几点幽绿磷火,似鬼目窥伺。

“世子这般殷勤……”她扯下半幅染血的袖口裹住心口箭伤,冷笑,“莫不是早知太子会来掘坟?”

贺东旸未答,反手将狼首匕首抛给她。刀柄缠着褪色的赤狐绫,绫角绣着个“祭”字,与他甲胄裂口处露出的咒文相映。

子时末,雪原上飘起招魂幡。

沈婉琰伏在雪丘后,看贺东旸的弯刀劈开第一具棺木。腐尸的恶臭扑面而来,棺内却无骸骨,只有件染血的战甲,甲片间缠着褪色的招魂绫——三年前漠北之战后,阵亡将士的残甲都被收在此处,衣冠冢成林,夜风过时铁甲相撞,如阴兵借道。

“世子这出戏,唱的是《楚人一炬》还是《项庄舞剑》?”她扯动腕间银链,铃铛撞在冰面上,惊起远处寒鸦。

贺东旸反手将刀尖刺入冻土,挖出一枚赤狐纹铁符:“唱的是《黄雀在后》。”

铁符遇热竟渗出黑血,血珠滚落处,雪地窜起幽蓝磷火。沈婉琰忽觉腕骨灼痛,银链上残缺的骨铃疯狂震颤——这是北俾祭司特制的「寻魂铃」,专克东宫死士的傀儡术。

“闭气!”

贺东旸猛地将她按进雪堆。三支淬毒的袖箭擦着发髻掠过,钉入身后冰棺。棺盖炸裂的刹那,数十具裹着符咒的尸傀破冰而出,关节处皆拴着金线,线头延至枯木林深处。

尸傀的利爪擦过沈婉琰肩头时,腐骨草的苦味混着尸臭灌入鼻腔。她猛然想起三年前那夜——祖父的棺木被东宫死士撬开时,棺中飘出的正是这股气味。贺东旸的狼首匕首在她掌心发烫,刀柄缠着的赤狐绫忽地燃起幽蓝磷火,映出尸傀心口处暗藏的符咒。

“闭眼!”贺东旸的喝声刺破风雪。

沈婉琰反手将匕首刺入尸傀咽喉,腐血喷溅的刹那,符咒上的朱砂竟如活物般蠕动,顺着刀刃攀上她手腕。她咬牙撕下符纸,指尖蘸着心口未凝的血,在冰面上疾书定北侯府的破咒纹——这是幼时偷学祖父密室藏书所得,却从未想过会用在活尸身上。

符纹成型的瞬间,尸傀陡然僵首,关节处的金线寸寸断裂。贺东旸劈手夺过残符,玄狐大氅扫过她渗血的肩:“沈姑娘的符术,倒是比你的银针更毒。”

沈婉琰抹去唇边血渍,雪地上蜿蜒的血痕如赤蛇吐信。她踢开一具倒伏的尸傀,黑袍下露出半截女子手臂——腕间系着褪色的赤狐绫,小指处齐齐断裂,断口处的齿痕竟与冰窟铁钉下的残指吻合。

“原来太子连死人都不放过。”她扯下贺东旸腰间的狼首匕首,割断腕间残余的银链“世子可知,漠北的雪为什么是红的?”

贺东旸正拧断一具尸傀的脖颈,闻言将傀儡心口剥下的符咒甩给她。符纸背面朱砂绘着定北侯府舆图,后山密室的位置被狼血圈起,旁边批注一行漠北文:“双生棺,断魂处。”

沈婉琰瞳孔骤缩。

她猛然想起,当年祖父暴毙前夜,曾将她锁在密室三日。石壁上刻满北俾神咒,墙角铁棺内悬着两副镣铐——一副锈迹斑斑,一副新如昨铸。

枯木林深处忽起哨音,如婴啼撕破夜幕。尸傀如潮水退去,贺东旸拽着她追入冰窟。洞壁钉满赤狐纹铁钉,每枚钉下压着片带血的指甲,尸蜡裹着冰晶垂落如泪。沈婉琰抚过一枚铁钉,指尖黏腻的触感令她作呕——这与当年密室铁棺内的镣铐锈迹,气味一模一样。

“这是北俾王庭十年前的祭品。”贺东旸掰开钉下冻土,挖出半块玉珏,“全是中原和亲贵女。”

玉珏上的“婉”字裂成两半,与她及笄时摔碎的那枚严丝合缝。

玉珏裂痕刺入掌心时,冰窟深处陡然响起机括转动的闷响。沈婉琰踉跄后退,踩碎一具女尸的指骨,腐液溅上裙摆,酸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贺东旸拽过她手腕,狼首匕首撬开冻土下的暗格,露出埋藏的玄铁匣——匣面密布定北侯府独有的九宫锁,锁眼锈迹斑斑,显然多年未启。

“沈家的机关术,你该认得。”他割破她指尖,血珠渗入锁芯,铜簧“咔嗒”弹开,匣内赫然躺着一卷泛黄手札与半枚虎符。

沈婉琰瞳孔骤缩——那虎符正是三年前祖父临终前托孤于太子之物,怎会在此?

五更梆子敲过三声,火把在冰窟深处投下摇晃的阴影。

沈婉琰展开手札,蝇头小楷记载着十年前一桩秘事:先帝为制衡北俾,命定北侯护送宗室女和亲,实则暗中将虎符一分为二,以联姻之名行驻军之实。而新娘沈长歌,正是她的姑母。

“姑母并非病逝……”她指尖拂过手札上的血渍,那是沈长歌咬破指尖所书的绝笔,“而是发现太子私通北俾贵族,欲借和亲之名暗扩势力,才被灭口。”

女尸右手小指缺失,断口平整,显是利刃所削。沈婉琰猛然想起,太子书房暗格中藏着一截指骨,镶金为饰,正是沈家女子特有的纤长指节。

冰窟忽地颤动,暗河对岸传来铁甲碰撞声。贺东旸猛地将她推向岩缝,自己引燃火折掷向尸堆。浸了火油的尸衣轰然爆燃,火光中数十名披甲死士显形——他们身覆东宫特制的锁子甲,面罩下双眼浑浊,分明是被药毒控制的傀儡。

“闭气!”贺东旸低喝,袖中滑出三枚雷火弹。

爆炸气浪掀翻尸群的刹那,沈婉琰瞥见他衣襟散乱处,心口箭疤己溃烂发黑——那箭毒竟与姑母手札中所述“鸠羽”之症一模一样,需以北俾雪山莲为引,而此莲唯太子药库可寻。

暗河急流吞没二人身影。沈婉琰挣扎浮出水面时,手中紧攥着半枚虎符,齿痕与贺东旸甲胄内的暗格完全契合。

七日后,漠北的风雪裹着沙粒,抽打在沈婉琰皴裂的颊侧。她伏在白狼山断崖的岩缝间,指尖着虎符的断口——那夜暗河逃生后,她按姑母手札所示,从定北侯府密室的铁铸梁柱中取出另一半虎符。两枚断符相扣的刹那,齿痕间赫然显出一个名字:阿史那旸。

七日后,沈婉琰在漠北边军的暗哨接应下,攀上白狼山断崖。

崖顶风雪如刀,她伏在岩缝间,看山下东宫死士举着火把搜山。掌心紧攥的半枚虎符己被体温焐热,齿痕间沾着暗河淤泥——三日前,她按姑母手札所记,在定北侯府密室寻到与之相配的另一半虎符,断口处竟刻着贺东旸的漠北名讳:阿史那旸。

“沈姑娘的胆量,倒配得上这虎符。”

身后忽传来沙哑人声。沈婉琰猛然转身,贺东旸倚在岩壁上,玄甲残破不堪,心口溃烂处缠着浸血的麻布。他指尖捏着朵干枯的雪山莲,花瓣己褪成褐黄色——正是太子药库独有的解毒珍品。

“世子这偷药的本事,也配得上‘阿史那’的姓氏。”她冷笑,扯开他衣襟验伤。溃烂的箭疤处敷着捣碎的莲茎,腐肉边缘己结新痂,显是毒性暂抑。

贺东旸挥开她的手,将虎符按进崖壁凹槽。机括转动声闷响,石缝间滑出个青铜匣,匣内整齐码着三百枚铁蒺藜——正是当年定北侯为漠北驻军特制的破甲暗器,每枚底部錾着“沈”字徽纹。

“十年前你祖父私铸这批军械,可不是为谋反。”他拈起枚铁蒺藜,刃口寒光映出她苍白的脸,“是为防太子借和亲之名,吞并漠北十六州。”

沈婉琰翻开匣底密函,泛黄信笺上是祖父笔迹:“……东宫与北俾贵族密谋商道,以和亲为幌,实则欲控漠北盐铁。臣私铸军械以备不测,若事败,望持虎符者诛逆护国……”

山风骤烈,卷走她喉间哽咽。原来祖父早知太子野心,却仍被扣上通敌罪名,只因这匣铁蒺藜足够武装一支轻骑,动摇东宫布局十年的商路命脉。

“沈姑娘现在可知,”贺东旸将雪山莲塞进她袖袋,“为何你沈家祠堂的梁柱,要浇铸铁水?”

沈婉琰猝然想起,抄家那日,御林军试图劈开祠堂搜检,斧刃却被铁铸的梁柱震裂。原来那梁柱中空,藏着的正是调兵虎符与军械图——祖父至死都在等她发现这一切。

山腰忽起骚动,东宫死士发现了暗哨踪迹。贺东旸劈手夺过铁蒺藜匣,引燃火折掷向崖边藤梯。火舌顺油绳蹿下,烧断追兵退路。

“带着虎符去黑水城。”贺东旸将半朵雪山莲嚼碎咽下,血沫溅上衣襟,“那里有定北侯旧部,和……”

爆炸声吞没尾音。沈婉琰被气浪掀下悬崖,腰间缠着的牛皮索骤然绷紧——那是贺东旸甲胄内的机关索,末端铁钩深嵌岩缝。她悬在半空,看着山顶火光吞没那道玄色身影,虎符齿痕深深烙进掌心。

山风送来他最后的嘶吼,混着漠北边军的号角:

“——和能替你沈家翻案的活证!”

牛皮索在岩壁上磨出火星,沈婉琰攀上断崖时,掌心己被勒出血痕。虎符的齿痕深深嵌在血肉中,混着雪水冻成冰碴。她伏在雪堆后,看着东宫死士抬走贺东旸的残甲——玄铁甲胄被炸得支离破碎,唯独心口处的狼首纹完好无损,像一道未散的魂。

——三日后,黑水城的轮廓刺破地平线。

沈婉琰混入商队,粗麻斗篷下藏着铁蒺藜匣。城门守将查验路引时,她故意露出半枚虎符,守将瞳孔骤缩——那人颈侧有道陈年箭疤,正是祖父麾下副将徐延昭的标志。

“姑娘卖的是什么货?”徐延昭叩了叩铁蒺藜匣,指节敲击声暗合漠北军的传信节奏。

“塞北的盐,江南的铁。”她压低嗓音,虎符滑入他掌心,“还有沈家未冷的热血。”

徐延昭喉结滚动,猛地合上匣盖:“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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