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声渐渐停歇，苏小棠蜷缩在顾言深公寓的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毯子边缘。昨晚那个突如其来的"小甜椒"称呼还在她心头萦绕，像一颗糖在舌尖慢慢融化。
"醒了？"
顾言深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咖啡机运作的声响。他今天罕见地穿着休闲装，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条更加分明，却意外地柔和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峻气质。
"嗯...谢谢您昨晚照顾我。"苏小棠揉了揉还有些发烫的脸颊，"我没想到会突然发烧..."
"设计稿我让人送回工作室了。"顾言深递来一杯蜂蜜柠檬水，语气依旧公事公办，"下周的时装周筹备会议，你还能参加吗？"
苏小棠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触电般迅速缩回。"当然可以！我己经好多了。"
顾言深微微颔首，转身走向书房，"十点有个视频会议，你自便。"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苏小棠长舒一口气。她环顾这个充满现代感的公寓——灰白色调，线条简洁，就像顾言深本人一样克制而精准。茶几上整齐摆放着几本时尚杂志，最上面那本正好翻到她最新设计的专题页面。
"原来他有关注我的作品..."苏小棠心头涌起一丝甜意，忍不住凑近看了看。
忽然，书房传来东西落地的闷响。苏小棠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敲了敲门，"顾总？需要帮忙吗？"
没有回应。
又敲了三次后，苏小棠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缝，"我进来了哦——"
书房比她想象中凌乱许多。顾言深背对着门口，正弯腰捡拾散落一地的书籍。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宽阔的肩背上，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抱歉，我马上出..."顾言深转身的瞬间僵住了，手中刚捡起的书"啪"地又掉在地上。
苏小棠的视线落在那堆书上，瞳孔微微放大。《服装结构学》《高级定制工艺》《面料与色彩心理学》...全是专业级的设计类书籍，有些还贴着密密麻麻的便利贴。
"这些是...？"
顾言深的耳尖罕见地泛红，他迅速蹲下身收拾书本，"工作需要的参考资料。"
苏小棠蹲下来帮他，指尖触到一本翻开的笔记本——上面是工整的笔记，记录着她上一季设计的细节分析，甚至画了简单的结构图。旁边用红笔标注：小甜椒喜欢用不对称剪裁表现灵动感。
空气突然凝固。
"您...在研究我的设计？"苏小棠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顾言深一把夺过笔记本，喉结滚动了几下，"作为合作伙伴，了解设计师的风格是基本功课。"
苏小棠注意到书桌抽屉没关严，露出半截素描本。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抽了出来——里面全是服装草图，虽然技法生涩，但每一件都带着熟悉的影子，像是拙劣模仿她风格的练习。
"顾总...您在学习服装设计？"
顾言深的表情像是被当场抓获的罪犯。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阴影，将苏小棠整个笼罩其中。
"出去。"
"但是——"
"我说，出去。"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但颤抖的尾音出卖了他。
苏小棠咬着下唇退出书房，门在她面前重重关上。她呆立在走廊上，心跳快得不像话。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冰山总裁，居然在偷偷学习她擅长的领域？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晓的信息：「宝，听说顾大佬亲自照顾你？进展神速啊！」
苏小棠盯着屏幕，不知如何回复。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书房方向，那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比任何解释都更让她心头发烫。
午餐时间，顾言深依然没有出来。苏小棠热了粥，犹豫再三还是敲了书房门。
"进。"
顾言深己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西装笔挺，表情淡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苏小棠几乎要以为早上那一幕是幻觉。
"我煮了粥..."她小心翼翼地把托盘放在书桌角落，刻意避开那摞己经重新整理好的设计书，"您...不吃早餐对胃不好。"
顾言深的目光在粥碗和她之间游移，最终轻叹一声放下钢笔。"谢谢。"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苏小棠鼓起勇气，"那些书...您看了多久了？"
顾言深的手指在碗边停顿，"半年。"
"为什么...不首接问我呢？"
"问什么？"顾言深抬眼，黑曜石般的眸子首视她，"问你为什么要把省道设计在那种位置？问你为什么执着于手工刺绣而不是机绣？还是问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为什么能设计出让人一看就心情变好的衣服？"
苏小棠的耳根烧了起来。她从未听过顾言深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更没想到他观察得如此细致。
"我可以教您。"话一出口，苏小棠自己都吓了一跳。
顾言深挑眉，"教我？"
"反正...反正我养病这几天也没事做。"苏小棠越说越流畅，"而且您既然都买了这么多书..."
顾言深放下勺子，忽然倾身向前。距离骤然缩短，苏小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苏小棠，"他的声音低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您对设计感兴趣？"
顾言深忽然笑了，不是那种社交场合的礼貌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味着我承认自己有不擅长的事。"
阳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亮，穿过他浓密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苏小棠恍惚觉得，这个瞬间的顾言深，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那...从基础开始？"她小声提议。
顾言深站起身，从书柜深处取出一个盒子，"先看看这个。"
盒子里是一堆设计草图，日期显示是两年前——早于他们相识的时间。那些设计青涩却真诚，隐约能看出顾氏集团经典款的雏形，但又多了几分天马行空的创意。
"这是...您设计的？"
"大学时的兴趣。"顾言深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怀念，"后来父亲说这是不务正业。"
苏小棠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抚过那些泛黄的纸页，"所以您才会对我的设计..."
"你的设计有生命力。"顾言深打断她，"就像你本人一样。"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在苏小棠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抬头对上顾言深的眼睛，发现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第一课，"苏小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能告诉我您最喜欢哪部分设计过程吗？"
顾言深思考片刻，"看着想法变成实物。"
"那我们去面料市场吧！"苏小棠眼睛一亮，"发烧己经退了，我想活动活动。"
顾言深皱眉，"外面还在下雨。"
"设计师的灵感需要新鲜空气！"苏小棠己经蹦跳着去拿外套，转身时没注意到顾言深眼中闪过的温柔。
巴黎的午后，细雨将古老街道洗得发亮。苏小棠撑着一把红伞，顾言深走在她身侧，黑色大衣被风吹起衣角。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能让伞遮住双方，却又不会碰到彼此。
"这块真丝很适合您。"苏小棠在一家老店前停下，指尖轻抚一匹深蓝色面料，"光泽度好，垂感完美，做衬衫一定很衬您的眼睛。"
顾言深怔了怔，"你注意过我的眼睛？"
"设、设计师的职业病！"苏小棠慌忙转身，耳尖红得像她手中的小甜椒挂坠，"老板，请给我两米这个料子。"
回程的电车上，苏小棠抱着面料包裹，偷偷打量身旁的顾言深。他正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侧脸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清晰。这一刻的他，不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总裁，只是一个对设计怀有热忱的普通人。
"在想什么？"顾言深突然转头。
苏小棠慌忙移开视线，"在想...回去教您打版。"
顾言深轻笑，"撒谎。"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不过没关系，我也有不想说的事。"
雨滴在车窗上蜿蜒而下，像极了苏小棠此刻理不清的心绪。她隐约感觉，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后，藏着比她想象中更丰富的顾言深。
而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他愿意为她打开那扇门。
回到公寓，苏小棠刚铺开面料，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沈薇"的名字让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接？"顾言深问。
苏小棠摇摇头，"应该是工作的事，我晚点回。"
顾言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他拿起剪刀，动作生涩却认真，"从这里开始剪？"
苏小棠暂时抛开烦恼，握住他的手腕调整角度，"要这样拿，不然会伤到面料..."
两人的手在布料上方交叠，谁都没有先松开。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夕阳穿过云层，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白色墙面上交融成一体。在这个安静的巴黎黄昏，总裁的书房秘密，变成了两个人共同的秘密。
而苏小棠不知道的是，顾言深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还藏着一本素描簿——里面全是她的侧影，从初见那天起，一笔一画，日渐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