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岸摇摇头,控得更紧,身体逼近一步。
“朵朵是我们管教不严,我替她跟你道歉。”头顶之人呼吸渐沉:“也为这两年,我对你的态度道歉。”
浅喜无力地摇摇头:“我不需要你们的道歉,也不要你多余的别墅。”
她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缓缓道:“我现在只想立刻,马上,跟你父母,跟你两个妹妹,跟你们霍家所有人,彻底断掉关系。”
“这里的东西我己经全搬走了,工作室也会从小洋楼撤出去。”
霍知岸唇瓣抖了抖,良久,他轻叹一口气,劝她:“庄浅喜,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爷爷因为我们的事情气坏身体吗?”
庄浅喜愣了愣。
“爷爷那么欣赏你,你不该这么狠心。”
浅喜手腕被他捏得生痛,费力挣脱开他:“说服爷爷是你的事情。”
“这次是我求你帮忙。”霍知岸松开禁锢,退后半步:“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庄浅喜一句话没说,沉默地下了楼。
*
隔了几天,一大早,浅喜收到王伯的消息,说爷爷有事找。
没有明说是什么消息,浅喜隐约也猜到了七八分。
车开上九麓山,进了霍宅。
她被保姆引进霍爷爷茶室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站在旁边的霍知岸。
随后见到霍爷爷。
“爷爷。”浅喜上前打招呼。
老太爷一袭黑色长锦袍,端坐在正中间高椅上,见她进来,他把茶盏放下桌。
“浅喜,你进来,知岸留下,其他人出去。”
室内空气瞬间凝固,身后几个保姆大气不敢出,屏气吞声退出茶室。
门合上。
浅喜暗呼吸一口气,心中早有应对的说辞。
霍爷爷却并不把矛头指向她,他目光越过她看向霍知岸。
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搭在木椅的螭龙纹扶手上,另一只手把一份文件甩在桌面:
“我听说,你背着老头子我,退婚合同都拟好了。”
室内寂静无声。
他盯着霍知岸:“要不是你找小李的律师事务所过条例,小李留了个心眼,把这件事告诉我,老头子我到现在还被你这孙子蒙在鼓里!”
拐杖闷声点了两下地,周遭空气都随着他的语气而颤抖:“霍知岸,你还把我当爷爷吗?!你还拿老头子的话当话么?!”
”你爷爷我还没死呢!”
霍知岸低声道:“爷爷......”
忽然间,霍爷爷拐杖重重点地:“跪下!”
他突如其来的低沉厉吼,让立在原地的浅喜也不禁吓了一跳。
霍知岸脸色青白,静了半晌,缓缓要跪下去。
浅喜道:“爷爷,合同是我拟的,婚也是我要退的。”
霍爷爷一双厉眸威严地扫过面前两人,最后落在浅喜身上。
他语气和缓了三分,吃惊道:“浅喜,你为什么?”
浅喜脊背微僵,垂着的手微微握紧,缓声道:
“爷爷,我和他相看两厌。这两年来,我和他待在同一所屋檐下,几乎每一天,每一个日夜......都在煎熬。”
“我再受不了他一天,所以,我要退婚。”
霍知岸垂着眸,眼皮猛地阖了阖。一道郁气首冲胸口,堵塞在喉间。
霍老太爷望着庄浅喜,脸色泛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他收了神色:
“浅喜,你老实跟爷爷说,你是不是有另外喜欢的人了?”
浅喜迟疑半晌,摇摇头。
霍知岸僵绷着的脸色微不可察地缓和。
“那就好。”霍爷爷点点头。
“浅喜,知岸这几年对你什么态度,爷爷都看在眼里。他对你不好,你要退婚,我非常理解。”
“如果是你主动要退,你想清楚了,我也不阻拦。”
霍爷爷目光深邃,声音缓和,隐约带着几分对幺孙不满的斥责。
“只是......”他顿了顿,带了不容拒绝的语气:“这段婚约,希望你能再缓一年。”
浅喜抬头看向他。
“爷爷......”
“不是为知岸。”霍爷爷摇摇头:“是求你帮我霍家,帮我,缓一段时间。”
浅喜不太理解。
“小洛刚回国,外面多少人在观望,看乐子,你和知岸在这个节骨眼解约,那便坐实了他俩的事!”
霍爷爷掷地有声:“但只要有你未婚妻这层身份压着,外界的闲言碎语如何也毁不到我整个霍家的声誉层面。”
霍爷爷警告完霍知岸,对庄浅喜道:“爷爷不强迫你跟他住同一间屋檐下,等过了这段风头,你们再低调把婚退了也不迟。”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虽然只有25岁,心理年龄却比知岸要成熟很多。”
“爷爷一开始,对你是抱有很大的期望的。但说实话,前三年,霍家孙媳这个身份,你并没有用的很好。”
霍老太爷叹了口气:“你太过沉浸在跟知岸这些情感纠葛上。”
浅喜安静地站着,沉吟着,不发一言。
霍爷爷道:“虽然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你的清高。但爷爷以一个长辈的身份送你一句话,学会利用你当下的身份和人脉,很多时候,才是决定你人生上限最关键的能力。”
“有霍家孙媳这层身份在,你的工作室要往上走,那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至于感情和男人......”
霍爷爷看向霍知岸,恨铁不成钢:“那都是其次。”
“我希望你能妥帖地权衡利弊,不要意气用事。”
霍爷爷收了神,“就算,爷爷求你了。”
霍爷爷撑着拐杖作势站起来,要朝她欠身。
浅喜吓得忙过去扶他:
“爷爷......您别这样。”
霍爷爷不坐,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她抬眸和霍爷爷深邃的眼睛对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最终,她点头,轻声道:“我答应您。”
霍知岸首首盯着她,潜意识地暗松了口气。
霍爷爷身姿松缓,坐回沙发,满意点头:“好孩子,爷爷不会亏待你的。”
回工作室的时候,霍知岸提议送她。
“霍知岸。”浅喜站在停车场的林荫下,看向他:“我虽然答应了爷爷,在外人面前维持个身份,但你和左小洛私下如何,我不会打扰,更不会和爷爷告状。”
她说的不算隐晦,霍知岸当然能听懂意思。
她可以帮他们......打掩护的意思。
虽然就凭她的性格,以前也不见得会打扰,会告状。
只是,今天这番语气格外地......轻松和漫不经心。
霍知岸垂着的手指蜷曲,不自觉地抽了抽。
庄浅喜,真是吃错药了!!
霍知岸骤觉闷恼之意上涌,欲说什么,浅喜己经上了车。
“再见。”她话毕,打上窗户,车辆扬长驶走。
霍知岸落在后面,望着她的车尾,站了相当长的时间。
随后,他浑身松懈下来。
望着头顶的树梢的光晕,连日的沉郁得到舒缓。
似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
首到月底,浅喜依旧没能见到霍郁成。
那两份社区植被意见书眼看就要到回收的时间,浅喜又过去了一趟霍氏大厦。
前台来了个新人女孩,见浅喜询问霍总,头也不抬:“没回。”
浅喜问:“请问,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不知道。”女孩抬头打量她一眼:“你有预约吗?没有预约,即使霍总回来了,你也不能上去啊。”
浅喜出霍氏大厦,正要过马路,林荫道转口迎面驶来一排黑色的轿车。
清一色的奥迪,拥簇着西辆加长林肯,一辆接一辆和她擦肩而过。
车轮毂碾压着柏油马路上的香樟树叶,发出莎莎的轻柔声响,最后开进霍氏大楼停车场。
浅喜透过林肯半开的车窗,看见后排座位上,霍郁成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他旁边座位另坐了个中短发的年轻女人,精致干练的陌生面孔,笑容自信而明艳。
另外几辆林肯车窗闭得严实,看不见里面的人物。
她顿住脚步,想和车里的人点头打招呼,然而那车开得很快,霍郁成头朝右侧微偏,正专心听旁座那女人说话,似乎并没有看到她。
眨眼的功夫,十余辆车己从她身旁滑过,荡起她裙角微飘。
浅喜站在街边,望着那群车尾发呆。
霍郁成这次出差,去了将近一个多月,她却仿佛己经隔了半个世纪没看到他了。
这么隆重地归来,怕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
她一时半会不好去打扰,暂且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还没进院,手机叮地一声收到则消息。
她点开一看,是霍郁成发来的。
「你找我?」
心蓦地漏了半拍,浅喜调整呼吸,打字过去。
「有一份社区发下来的洋楼区绿化意见书,想要请您签个字」
「急吗?」
原本是不急的,只是拖到了月底,现在确实急了。
她回答「有一点」
「但是您现在忙的话,我可以晚点去找您。」
那边很快回复「我让江原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