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压在天地之间，浓稠得仿佛化不开。
细密的雨丝如浸了墨的棉线，带着彻骨的冰冷，从这黑暗的幕布中纷纷扬扬地飘落，织就了一层朦胧而阴森的雨幕。
那雨丝砸在破庙歪斜的飞檐上，顺着檐角成串坠落，“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好似鬼魅的低语。
雨水打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随即又被后续的雨丝迅速吞噬。
裴砚的靴底刚沾到青石板，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首透心底，与此同时，系统提示音尖锐地在耳畔炸开："聊斋世界定位完成，当前坐标：晋地狐岭破庙，气运失衡度90%，请宿主注意规避混沌侵蚀。"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雨水带着寒意滑过脸颊，留下一道冰冷的痕迹，转身去扶被传送震得踉跄的苏昭。
姑娘发间的北斗木簪在昏暗中泛着幽光，隐隐约约能看到那淡淡的光晕，在这漆黑的雨夜里显得格外神秘，星盘抱在怀里像块温玉，触手温热，指尖正抵着"天枢"星位——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好浓的阴湿气。"苏昭抬眼扫过庙内，鼻尖轻皱，一股潮湿阴冷的气味钻进鼻腔，还夹杂着腐朽和霉味，"梁上的蛛网结了七层，像一张巨大的灰色幕布，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颤动，供桌上的香灰至少半月没扫，积了厚厚的一层。"
裴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褪色的关公像半张脸陷在阴影里，只隐隐约约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半，供桌下蜷着个身影。
那人身穿洗得发白的青衫，正用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墙皮，“簌簌”的墙灰掉落声在安静的庙内格外清晰，墙灰簌簌落在他脚边，堆成个细碎的小丘。
"两位可是来避雨的？"另一侧传来清亮的男声。
裴砚转头，见个眉清目秀的青年正把书箱往干燥处挪，腰间悬着枚刻着"宁"字的玉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这庙虽破，倒比外头强些。
我叫宁采臣，山东人氏，正往太原府赶考。"
"裴砚，京城来的。"裴砚应了声，眼角余光却始终锁着那抠墙的青衫书生。
他心里想着，这书生身上定有古怪，得小心留意。
系统刚在他视网膜上弹出"望气术"界面，淡金色的气团裹着那人，却在眉心处凝出团暗红——那是画皮印，原著里被妖物缠上的征兆。
"这位是？"宁采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青衫书生这才缓缓抬头。
他眼窝凹陷，眼白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嘴唇干裂得起皮，开口时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片，粗糙而刺耳："王生，本地人士......近日总梦见红衣女子......"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里渗出黑血，那黑血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苏昭的星盘"叮"地轻响。
裴砚注意到她袖中指尖微动——那是在掐算星象。
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宁采臣的衣袖，心想这宁采臣一介书生，不谙此道，得护他安全，便说道："宁兄，你且去供桌那边烤烤火。"见对方疑惑，又补了句，"这雨里带着股子腥气，离得太近容易染寒。"
宁采臣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退后半步，手悄悄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裴砚看着他的动作，暗自点头——这书生虽文弱，倒有几分机警。
子时三刻，雨势渐歇，那细密的雨丝渐渐稀疏，打在地上的声音也渐渐变小，但那雨幕依旧如纱，在夜色中弥漫着，透着一种诡异的静谧。
王生攥着衣角站起身："家中还有妻小......"他踉跄着往庙外走，青衫下摆沾了满地墙灰，在泥地上拖出条扭曲的痕迹。
"跟上。"裴砚低声道。
一路上，雨雾弥漫，西周寂静得有些可怕，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黑暗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包裹着他们，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裴砚和苏昭简单交流了几句，互相提醒着小心。
苏昭的星盘在掌心亮起微光，二十八星宿的刻痕里渗出银线，正指向王生离去的方向。
王生的宅邸在村外一里处。
青瓦斑驳的院门上挂着半枚生锈的铜环，风吹过，铜环发出“叮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烛光，那烛光在风中摇曳不定，像是随时都会熄灭，在雨幕和夜色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阴森。
裴砚翻上院墙时，瓦砾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他动作一顿——里头没有犬吠，没有咳嗽，甚至连烛火晃动的声音都太规律，像被人按了节拍，安静得有些诡异。
"在西厢。"苏昭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她不知何时己绕到院门前，星盘上"天鬼"星位的刻痕正灼灼发亮，"混沌气息最浓的地方。"
两人贴着墙根摸到窗下。
裴砚指尖蘸了口水捅破窗纸，一股刺鼻的气味从窗内飘出，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王生首挺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而床前立着个白衣女子。
她背对着窗户，长发如瀑垂落，可当她侧过脸时，耳后却露出片青灰色的鳞甲，泛着冷冷的光。
"是聂小倩。"苏昭的声音压得极低，"《聊斋》里被树妖控制的女鬼。
但这只......"她指尖划过星盘，"体内缠着的不是怨气，是混沌意识。"
裴砚摸出怀里的镇魂符。
符纸在掌心发烫，那是系统奖励的"驱邪"技能触发了，掌心传来一阵灼热感。
他看了眼苏昭，对方微微颔首，指尖在星盘上划出个半圆——那是"准备"的暗号。
更漏敲过三更时，白衣女子的指甲突然变长，泛着幽蓝的光，那幽光带着丝丝寒意。
她俯下身，长发垂落遮住王生的脸，喉间发出类似蛇信的嘶鸣，那声音尖锐而恐怖。
"动手！"裴砚低喝一声，手腕翻转，镇魂符破空而去。
金光裹着符纸撞在女鬼后心，她发出刺耳的尖叫，转身时面容瞬间扭曲：原本娇美的脸蛋裂开无数道缝隙，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茬，血珠顺着骨缝往下淌，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还伴随着一股焦糊的气味。
"是谁坏我好事！"她的声音像两个不同的人同时开口，一个是女子的哭腔，一个是低沉的男音。
裴砚退后半步，摸出颈间的玉牌。
玉牌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那是他和系统连接的印记。"你不过是混沌意识的提线木偶。"他盯着女鬼发红的眼仁，"聂小倩，你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忘了被树妖困在兰若寺的滋味？"
女鬼身形猛地一震。
血珠顺着骨缝滴落的速度慢了，她抬起手，指甲尖在自己脸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我......我记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带着少女的哽咽，"我死时才十七岁，被人贩子卖进妓院......"话未说完，男音再次响起："住口！
你该吸他的阳气，该为我收集气运！"
"破妄！"裴砚大喝一声。
玉牌的热度达到顶点，他眼前浮现系统界面的提示："破妄咒启动，消耗本源碎片×3。"金色咒文从他指尖涌出，缠上女鬼的手腕，咒文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骨茬上的混沌气息像被火烤的蜡，滋滋地融化，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谢谢......"最后一刻，女鬼恢复了娇美的面容。
她冲裴砚笑了笑，身形渐渐透明，"替我告诉宁采臣......莫要再去兰若寺......"
"叮——主线任务完成，获得世界本源碎片×10。
隐藏线索解锁：混沌意识正通过'执念'寻找宿主，执念越强，侵蚀越快。"
裴砚望着空中消散的光点，后颈泛起凉意。
他摸出怀里的半块玉牌，触手的热度竟比刚才更甚。
苏昭走过来，星盘上的刻痕全部暗了下去："看来混沌意识的目标不只是聊斋。"
"嗯。"裴砚应了声，目光落在院外的雨幕里。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两下，像敲在他心上，声音沉闷而悠长，在这雨幕和夜色的笼罩下，更显孤寂和诡异。
这时，他怀里的信笺突然动了动。
那是离开荣府前，探春托人送来的——"十五诗会，盼裴兄拨冗一聚。"墨迹在雨气里有些晕开，却仍能看出笔锋里的清峻。
裴砚把信笺重新收好，转头对苏昭道："该回破庙了，宁采臣那书生......"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是黑暗中奔来的死神。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一匹黑马从雨幕里冲出来，马上的家丁举着灯笼，灯笼上"荣"字被雨打湿，晕成团暗红，在这阴森的雨幕和夜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