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捏着袖中那张洒金拜帖,指节微微发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那拜帖在他指尖,质感光滑却带着一丝凉意。
荣府西厢房的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儿,昏黄的光摇曳不定,将他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晃得忽长忽短——方才系统提示的“混沌意识残留”西个字还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连颈间半块玉牌都跟着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贴在皮肤上,那滚烫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
“小红。”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沉稳。
正蹲在门槛边拨弄炭盆的小丫鬟立刻跳起来,发辫上的珊瑚珠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爷有吩咐?”
“去前院找周瑞家的,”裴砚将拜帖递过去,拜帖的纸张在手中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就说我要请城南观星的苏先生来府里给巧姐儿算平安卦,让她备顶青呢小轿,半个时辰后在角门候着。”他顿了顿,又补一句,“轿帘要放下来,别让二太太房里的人瞧见。”
小红接帖子时指尖发颤,到底没忍住多嘴:“苏先生?就是那个总穿月白衫子,拿星盘当命似的女先生?前儿张嬷嬷还说她像活神仙——”
“噤声。”裴砚屈指弹了下她额头,语气却没多严厉,“多嘴的丫头,把嘴缝上再出门。”看小红捂着头蹦蹦跳跳跑远,脚步声在廊下渐渐消失,他转身掀开妆奁最底层的锦盒,翡翠如意的幽绿立刻漫出来,在掌心里凉得刺骨,那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手臂。
苏昭是踩着暮鼓进的荣府角门。
暮鼓的声音低沉而厚重,在空气中回荡。
她怀里抱着半人高的青铜星盘,星盘的青铜质感冰冷,月白衫角沾着点晚露,那露水凉凉的,打湿了衣衫。
发间插的木簪雕着北斗七星纹路——那是她爹当年在钦天监当差时亲手刻的。
周瑞家的引着她往园子里走,一路絮絮叨叨:“我们爷也是疼巧姐儿,那孩子被拐去庄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昭垂眸盯着青石板路上的月光,月光洒在石板上,泛着清冷的光。
耳尖微动,能听见周围虫鸣的声音,还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她还能听见前面穿堂风里飘来的铜铃声——是裴砚房里的檐角铜铃,和她前日在城隍庙外听见的频率分毫不差。
那清脆的铜铃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她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这说明那混世魔王根本没像表面那样在国子监混日子,倒像根藏在锦缎里的针,把荣府上下的动静都刺了个透亮。
“苏先生请。”周瑞家的停在一座八角阁楼前,阁楼的木质结构古朴而陈旧,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我们爷在楼上候着。”
阁楼木梯吱呀作响,声音在空旷的阁楼里回荡。
苏昭抬眼就见裴砚斜倚在栏杆边,手里转着个茶盏。
茶盏在他手中转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今日没穿那身晃眼的湖蓝缎子,换了件月白夹衫,倒像个正经读书的样子:“苏先生来得巧,方才我瞧着紫微垣方向星色不对,正想请先生看看。”
苏昭将星盘往桌上一放,青铜表面立刻映出满室星芒,星芒闪烁,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奥秘。
她指尖拂过二十八星宿的刻痕,那刻痕粗糙而又神秘,忽然抬头:“裴公子可知,我爹被赶出钦天监那日,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裴砚的茶盏顿在半空。
“他说,‘星象不会骗人,但看星的人会’。”苏昭的手按在星盘“紫微”方位,“所以裴公子若想让我看什么,最好首说。”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半角,阁楼里暗了暗,光线的变化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裴砚盯着她眼底的清光,忽然笑了:“爽快。”他从袖中取出翡翠如意,幽绿的光在两人之间流转,那光芒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系统说混沌意识藏在这东西里,苏先生的星象,能照出它的影子么?”
苏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接过如意,指尖刚触到翡翠表面,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手——那凉意里裹着根细针,扎得她指腹发麻,那种刺痛感让她皱了皱眉。
“这东西……”她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忽然从怀里摸出本泛黄的《乙巳占》,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借你烛火一用。”
烛芯“噼啪”爆了个花,烛火的跳动照亮了书页。
苏昭将书翻到“九曜篇”,指尖顺着星轨图游走:“翡翠属阴,本就聚气。这如意里刻的卦文……”她突然顿住,指甲在书页上压出个白印,“是逆行的!九曜本应顺天而转,这里却逆了三位——”
“九曜逆位,劫火焚心。”裴砚接得极快,声音里带着冷意,“我前日翻《道藏》时见过这句。”
苏昭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丝惊讶——她原以为这混世魔王只会斗蛐蛐听戏,倒不想连《道藏》都翻过。
她没多问,从腰间解下枚铜钱,轻轻放在如意上,心中思忖着:“这铜钱与如意接触,或许能借助两者的特性感应到混沌意识的踪迹。星盘作为观星测象的工具,应该能与这股神秘力量产生某种呼应。”“借你星盘一用。”
青铜星盘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看着星盘转动,苏昭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期待着铜钱能给出一些关键线索。
她紧紧地盯着铜钱,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铜钱突然“嗡”地一声立起来,沿着星盘边缘转圈,这一现象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紧张的情绪瞬间蔓延全身,脑海中迅速分析着:“铜钱立起并转动,说明确实有异常力量在影响它,这与混沌意识必然有关。”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转动的铜钱,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随着铜钱转动的速度时快时慢,她的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既紧张结果的未知,又期待能从中找到混沌意识的藏身之处。
最后“当”地一声,钉在“东方”方位。
苏昭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喜和兴奋。
她按住铜钱,心中判断道:“东方属木,主生气。混沌意识选这里扎根,想必是看中了红楼世界东方所蕴含的生机与气运,它想借这股气运来壮大自己。”“东方属木,主生气。”苏昭说道,“混沌意识选这里扎根,是想借红楼世界的气运养自己。”
裴砚的指节抵着下巴,眼底翻涌着暗潮,心中涌起一股担忧,担心这混沌意识会对红楼世界造成更大的破坏。
“所以前儿巧姐被拐,王仁突然发疯,都是它搞的鬼?”
“不止。”苏昭将如意推回他面前,“它在啃食这世界的命格线。就像……”她想了想,“就像蛀虫啃书,啃得越多,这书就越破。”
子时三刻,贾母灵堂。
灵堂里弥漫着一股清冷的气息,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那影子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
裴砚站在供桌旁,袖中藏着七根银针,针尾系着朱砂符纸——这是他照着系统奖励的《阴阳小术》连夜画的“红尘劫火监测阵”。
他心中有些紧张,毕竟这是未知的超自然现象,但想到要保护红楼世界,一股决心又涌上心头。
“周嫂子,”他声音放得极轻,“把如意放在供盘正中央,然后去偏殿歇着,别让人进来。”
周瑞家的应了,放下如意时手微微发抖。
她瞥见供桌上贾母的牌位,突然打了个寒颤——那翡翠如意的影子投在牌位上,竟像是条吐信的蛇,那阴森的影子让她后背发凉。
等周瑞家的脚步声消失在廊下,裴砚退到门后,盯着供桌上的银针。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符纸的朱砂红在暗夜里格外刺目,那鲜艳的红色仿佛在提醒着危险的来临。
一更梆子响过,梆子声清脆而响亮。
符纸突然“嘶”地一声,冒起缕细烟,那细烟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裴砚的呼吸陡然一紧,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攥着袖中的净魂铃,看着那缕烟越来越浓,最后“轰”地窜起半尺高的火苗——监测阵触发了!
供桌上的翡翠如意泛着幽绿的光,表面渐渐渗出黑雾。
那些黑雾像有生命似的纠缠着,竟慢慢凝出张张人脸:有被休弃的金钏儿,有撞墙的司棋,甚至还有早夭的贾珠——都是这府里早该消散的魂魄!
那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让裴砚不禁打了个冷战,但他还是紧紧握着净魂铃,决心对抗这股邪恶的力量。
“孽障!”裴砚低喝一声,净魂铃在掌心转了个圈,“叮铃——”
清越的铃声撞破黑雾,那些人脸立刻扭曲着尖叫,尖叫声刺耳而恐怖。
黑雾疯狂涌动,有一团甚至朝裴砚面门扑来!
他侧身避开,铃音更急,黑雾终于支撑不住,“唰”地缩回如意,化作道虚影往东方遁去。
“叮——检测到混沌意识逃逸,当前世界稳定性回升至82%。”系统音适时响起。
裴砚扶着供桌喘气,颈间玉牌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那滚烫的温度让他感到一阵燥热。
他抬头时,正看见苏昭站在灵堂门口,星盘在她怀里泛着冷光。
“它跑了。”他说。
“但留下了痕迹。”苏昭走过来,指尖点过如意表面的细纹,“我对照了今夜星图,这些混沌意识不是自己撞进来的。”她抬眼,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有人在给它们引路。”
裴砚的后背慢慢绷紧,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想起系统之前提过的“修复失衡气运”,想起快穿世界列表里的《西游》《水浒》,突然觉得脊梁骨发凉:“也就是说……”
“红楼只是第一个。”苏昭替他说完,“它们在收集这些经典世界的气运,可能是为了……”
“叮——”
系统的震动打断了她的话。
裴砚低头,就见半透明的系统界面上跳出一行血字:“目标世界:《聊斋·画皮》篇,气运失衡度90%,建议优先介入。”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苏昭的星盘突然发出轻响,二十八星宿的刻痕里渗出微光——像是某种预兆。
裴砚摸出怀里的半块玉牌,触手的热度几乎要灼伤掌心。
他看向苏昭,对方眼底的警惕与他如出一辙。
“该准备了。”他说。
苏昭将星盘抱得更紧,木簪上的北斗七星闪着幽光:“我爹说过,星象越乱,看星的人越要稳。”她笑了下,“裴公子,这次,我们要去会会画皮里的鬼了。”
窗外,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荣府的角门悄悄开了道缝,两顶青呢小轿无声滑出,消失在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