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裴砚跟着玄尘子的队伍穿过青石板巷，鞋底碾过的青苔，脚下传来细微的滑腻感。
空气中浮着一股湿冷的土腥气，像是昨夜刚下过雨。
村头老槐树下围了一圈村民，最中央停着具红漆棺材，棺盖上压着七根桃木钉，泛着暗红的血渍——正是昨日张猎户家暴毙的儿子。
风吹过，铜铃叮当乱响，震得人耳膜发麻，仿佛有细针在耳道里来回拨动。
“都让开！”玄尘子甩动九节铜铃，声音刺穿人群，“今日就让你们看看狐妖的罪证！”他抬手扯断桃木钉，指尖渗出黑血，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裴砚盯着那滴黑血缓缓滴落在棺木上，喉结动了动，鼻腔中突然涌起一丝铁锈味。
系统界面在他眼底闪过一行小字：【支线任务触发：验尸辨伪，需证实死者非妖力所害】。
他摸向腰间横刀，雷音舍利的温度顺着刀柄爬上掌心——这是前日在城隍庙求得的佛门法器，此刻竟隐隐发烫，像一块烧热的炭贴在皮肤上。
棺盖“吱呀”一声掀开，腐臭混着药香扑面而来，仿佛有人将死人的气息和草药汤同时塞进了鼻腔。
裴砚眯眼望去，死者面色青灰，嘴唇泛紫，心口果然有五道月牙形抓痕，与青璃的狐爪轮廓分毫不差。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几个妇人拽着孩子后退，有个老汉跺脚骂：“果然是那狐狸精！昨日还见她在井边打水！”话音一落，空气中顿时多了几分焦躁与恐惧的味道。
“慢着。”裴砚上前半步，横刀抵住棺沿，金属与木材相碰发出低沉的“咚”声。
“所谓吸尽精气，死者该是形容枯槁才对。”他屈指叩了叩死者鼓胀的腹部，肉感沉闷，像是敲在熟透的瓜皮上，“可这具尸首——”刀锋微转，划开死者衣襟，露出胸膛时，一股浓烈的腐气喷涌而出，“胸腔，指甲发乌，倒像是中了毒。”
玄尘子的右眼突然抽搐，青灰的瞳孔里翻涌着浑浊的光：“小书生懂什么？妖物最善藏拙！”
“那便看肺脏。”裴砚握紧刀柄，刀身泛起淡金色光晕——雷音舍利的佛力正克制着尸气。
他手腕一翻，划开死者胸腔，腐血溅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人群爆发出尖叫。
裴砚却盯着那团暗红的肺叶，指尖蘸起一点黑渣，触感黏稠而冰冷：“各位看，这黑色斑点是长期吸入毒雾才会有的痕迹。”他转身指向玄尘子，“所谓狐妖爪印，不过是你们用兽骨蘸了腐药，在尸体未僵时刻上去的！”
玄尘子的道袍下摆剧烈颤动，九节铜铃突然炸响，震得几个村民捂耳蹲下，脸色惨白，像是被无形的波浪冲击。
他咬着后槽牙冷笑：“妖言惑众！来啊，把这书生一并绑了——”
“且慢。”
清泠的女声穿透晨雾，带着一丝凉意。
苏昭提着星盘从巷口走来，月白裙角沾着露水，发间银簪映着天光，闪烁如星辰。
“裴公子说的是，我昨夜观测星象，天狼星偏移了三度。”她展开袖中星图，指尖点在西北角，“轨迹首指村外山谷，那里怨气汇聚，怕是毒源所在。”
裴砚望着她递来的星图，眼底闪过精光。
系统提示适时弹出：【支线任务更新：探查毒源山谷，奖励世界本源碎片×2】。
他反手将横刀插回腰间，冲苏昭微微颔首：“辛苦姑娘。”
玄尘子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猛地甩动铜铃，铃声里裹着刺耳的尖啸：“老道替天行道，岂容你们胡搅！”他指向棺材，“还不快把狐妖抓来——”
“不必麻烦。”青璃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她裹着青衫，狐尾藏在裙底，手中端着个青瓷药碗，碗中汤汁微荡，散发出淡淡的苦香。
“我本就没打算躲。”她走到裴砚身侧，将药碗递给他，“这是用紫背天葵熬的解毒汤，给中了毒雾的村民喝。”
裴砚接过药碗时，触到她掌心的冷汗，冰凉又潮湿，像是清晨树叶上的露水。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警告：【检测到混沌意识波动增强，建议宿主今夜行动】。
他垂眸看了眼星图上的山谷标记，又扫过玄尘子泛青的右眼——那里面分明有团黑雾在蠕动，像极了乱葬岗白骨上的咒文。
“今日且罢。”玄尘子突然收了铜铃，冲道士们使了个眼色，“待明日辰时，老道定要让这妖物现形！”他拂袖转身，道袍扫过棺材时，一片血色符纸飘落在地——正是裴砚在乱葬岗见过的那种，符上人脸咧开的嘴，竟比昨日更狰狞。
暮色漫上屋檐时，裴砚蹲在青璃的草屋前，借着火光翻看病村民的脉案。
火苗跳动，投下摇曳的影子，照亮他眉间的凝重。
苏昭坐在石凳上磨星盘，银簪在发间轻晃：“我查过县志，这山谷十年前是座官办药庄，后来闹瘟疫才荒废的。”她指尖划过星图上的标记，“若说毒源……”
“我去看过。”青璃跪在火塘边添柴，狐尾尖无意识地卷着炉灰，“这两个月山中妖气突然变重，我去探过，闻到过类似丹炉的焦糊味。”她突然抬头，狐耳在发间微动，“方才玄尘子那符纸，用的是生人血画的——他怕是在炼阴毒的聚魂丹。”
裴砚捏着那片血色符纸，系统界面跳出新提示：【检测到“混沌意识”残留痕迹，与毒雾来源强关联】。
他想起玄尘子青灰的右眼，想起张猎户儿子肺里的黑渣，喉间泛起腥甜——这场“狐妖风波”，哪里是除妖，分明是有人借妖名掩盖罪行。
“今夜我和青璃去山谷。”他将符纸塞进怀里，摸出块温玉递给苏昭，“这是前日在当铺收的平安扣，你带着，若有变故——”
“我会用星象传讯。”苏昭将平安扣收进袖中，指尖轻叩星盘，“你们当心，那山谷的星轨乱得像团麻，怕是有阵。”
月上三竿时，裴砚跟着青璃摸进山谷。
林子里虫鸣骤停，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低语。
他按住腰间横刀，雷音舍利的温度烫得手背发红，仿佛握着一团火焰。
转过一道山梁，几簇火光突然刺破黑暗——一座残破的丹炉立在空地中央，炉口喷着幽蓝火焰，几个穿皂隶服的人正往炉里扔药草，为首的正是昨日在县衙见过的王典史。
“这些是……”青璃的狐尾绷成首线。
“县衙差役。”裴砚的声音沉得像块铁。
他望着丹炉旁堆成山的药包，突然想起今日张猎户说过：“县太爷上月发了告示，说要收药材赈灾，可我们交的药，连个铜子都没见着。”
丹炉里传来“噼啪”爆响，一缕黑灰色毒雾飘向天空，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裴砚摸出随身携带的瓷瓶，接住一点毒雾——系统提示立刻弹出：【毒雾成分检测中……含尸毒、曼陀罗、腐骨草，与死者肺部黑渣吻合】。
“原来如此。”他盯着王典史将最后一包药扔进炉里，喉间涌起冷笑——王县令打着赈灾的幌子收药，却用来炼毒雾害人，再嫁祸给狐妖，既能吞了赈灾银，又能借玄尘子的“除妖”之名立威。
“走！”青璃拽了拽他的衣袖，“再晚玄尘子该察觉了——”
“嗷——”
一声尖啸突然撕裂夜空。
裴砚转头望去，村子方向腾起火光，隐约能听见喊叫声：“烧了那狐妖！替天行道！”
他心口一紧，系统界面跳出红色警告：【青璃因果线即将断裂！请宿主速归】。
“走！”裴砚反手拽住青璃的手腕，横刀出鞘，“回村！”
两人踩着露水狂奔时，裴砚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喉间的腥甜几乎要涌出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太虚幻境玉牌——那是系统前日奖励的“天师道信物”，此刻正发烫，像团烧红的炭。
“玄尘子，你等不了明日了。”他低笑一声，脚下更快了，“这局，该收网了。”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吹向那片火光中的村庄。
而在山谷深处，丹炉里的毒雾仍在翻涌，黑雾中隐约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咧开嘴，发出无声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