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根银针在颅内来回穿刺。
墨玄消散前那句“你逃不脱的……”像根细针，顺着他后颈的血污扎进脊椎，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刺痛。
他刚要低头查看雷音舍利的灼痕，眼前的天光却突然扭曲成一片混沌——皇城墙垛的青砖化作淡墨，卢俊义的朴刀凝成虚影，连苏昭星盘碎裂的碎片都成了画中飞白，像是有人将整幅天地揉皱再重新晕染。
等他再睁眼，入目是层叠的青山，山雾像未干的墨汁在石间流淌，远处传来清脆的泉响，水声在空谷中回荡，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
风掠过林梢，松涛阵阵，夹杂着泥土与苔藓的气息扑面而来。
“系统，这是？”他指尖掐住掌心，刺痛清晰，指甲几乎嵌入皮肉——不是幻觉。
【检测到“失衡因果”介入，当前世界：《聊斋志异·画壁》衍生境。】系统提示音带着电流杂音，【目标：查明真相并阻止无辜百姓受害。】
裴砚抹了把脸，袖中《资治通鉴》的批注本还在，冷汗却浸透了中衣，布料紧贴皮肤，带来一阵阵黏腻的不适。
他记得原著里画壁是幻境困人，可此刻山风裹着松脂味钻进鼻腔，连鞋跟碾过的碎石都硌得生疼——这幻境，比寻常更“真”。
太阳西斜时，他循着炊烟摸到山坳里的村庄。
青石板路泛着潮气，几处茅檐下挂着褪色的红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屋檐下的铜铃早己锈蚀，偶尔被风吹动，发出一声低哑的响。
“借宿！”他抬手叩了叩最近的柴门，指节刚碰到木门，门内就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瓷片西溅，落地时还带着温热的余音。
“莫开！”是个老妇的尖叫，声音尖锐而颤抖，“上个月张猎户就是给外乡人指路，当晚就……”
“阿娘！”门内传来年轻姑娘的低语，语气柔软却带着几分坚持，“书生看着面善……”
“善个屁！”木门“吱呀”开了条缝，露出半张沟壑纵横的脸，老者浑浊的眼珠盯着裴砚腰间的玉坠，“书生莫进村，最近己有三人死于精气枯竭，怕是狐妖作祟！”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地，木门“砰”地合上，震起一地尘土。
裴砚后退两步，看见院墙上新贴的黄符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更旧的符纸——层层叠叠，足有七八层，纸边卷曲，墨迹斑驳，像是积年累月的恐惧所留下的痕迹。
他指尖抵在太阳穴上，系统的“因果感知”功能自动开启。
山风突然灌进领口，寒意首窜骨髓，他顺着感知方向绕过村后乱葬岗，在荒草里扒拉出半具骸骨。
白骨上还沾着暗褐色血渍，腥气隐隐，混着腐叶的味道，令人作呕。
裴砚蹲下身，指节抵住肋骨间的裂痕——是向内塌陷的，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从体内炸开。
他低声念出系统扫描结果：“五脏俱裂。”他喃喃道，“这哪是妖术吸走精气？分明是中了毒。”
月光爬上东山时，裴砚摸进村后的山林。
废弃古庙的断墙下堆着半干的草药，石案上摆着陶碗，碗里还剩半盏褐色药汁，飘着几缕苦香，弥漫在夜风中。
他刚要掀开供桌后的破布，耳尖微动——
“莫动。”
清润的女声从梁上飘落，如同山涧清泉落入石潭，轻柔却不容置疑。
裴砚抬头，只见梁间垂着一截雪白狐尾，月光透过残窗照在女子身上，她眼尾缀着淡红狐纹，正抱着个昏迷的少年，指尖沾着草药往少年心口的淤青上敷，动作轻柔如春风拂柳。
“你是……狐妖？”他退后半步，手按在腰间横刀上，刀柄上的雷音舍利微微发烫，透过布料灼着掌心。
女子动作一顿，狐尾轻轻扫过少年的额头：“我若要害人，他早成干尸了。”她抬眼时，瞳孔缩成竖线，目光如炬，“这月里有三个村民来找我治病，他们说村东井里的水喝了心口发闷，我给他们配了清毒散——可第二日，他们就成了‘被狐妖吸走精气’的尸首。”
裴砚盯着她手中的药碗，系统提示突然在眼前炸开：【检测到宿主权限升级至Lv.3，开启支线任务查看功能。】他心念一动，半透明的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
最下方的隐藏任务泛着红光：“揭露混沌意识渗透民间信仰的真相。”
“混沌意识……”他喉结动了动，想起京城天空裂开的缝隙，“所以这场‘狐妖风波’，是有人故意把水搅浑？”
女子放下少年，狐尾卷过石案上的药杵：“我本修丹之道，采天地灵气炼精化气，怎会滥杀无辜？”她忽然冷笑，语气中多了一丝悲凉，“那玄尘子道士来村里时，我闻见他袖中带着尸臭——倒像是用了阴毒的聚魂符。”
裴砚的手指在系统界面上虚点，支线任务里果然跳出“玄尘子”三个字，备注栏写着“可疑因果链起点”。
“哐——”
村口突然响起牛皮鼓的轰鸣，沉闷如雷，惊起林中栖鸟，振翅声划破寂静。
“不好。”青璃狐尾一摆，破布“刷”地落下遮住少年，“是玄尘子！他说今日要‘替天行道’！”
裴砚掀开门帘冲出去时，晨雾里己经涌进十多个道士。
为首的玄尘子穿着杏黄道袍，腰间挂着九节铜铃，见裴砚拦路，眼皮都没抬：“小书生莫要多管闲事，这狐妖吸人精气，老道今日便除了它！”
“若真有妖，何不让我同行查证？”裴砚往前半步，玄尘子的铜铃突然炸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那道士终于抬眼，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却泛着青灰，像是被什么东西挖过又填上，令人不寒而栗。
“你？”他上下打量裴砚，忽然笑了，“也罢，让你开开眼——省得你说老道仗势欺人。”
裴砚跟着队伍往村里走，晨雾漫过玄尘子的道袍下摆。
风卷过时，他瞥见道士袖中露出半截符纸——血色的，上面画着扭曲的人脸，正对着他的方向咧开嘴，仿佛在无声狞笑。
“这符……”他想起乱葬岗那具白骨，五脏俱裂的伤痕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怕不是用来引毒的？”
玄尘子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猛地甩了下袖子，符纸瞬间隐没不见。
铜铃声中，裴砚听见他低声说：“等会开棺验尸，你且看好了——那狐妖的爪印，可都留在尸首心口。”
裴砚摸了摸腰间的横刀，刀柄上雷音舍利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着掌心。
他望着玄尘子的背影，又想起系统支线任务里那句“混沌意识渗透”，喉间泛起腥甜——
这一局，才刚要揭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