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崩溃的稳婆
治好了皇太孙的烧伤，让苗峰赢得了来自帝国权力最顶端的、未来继承人的感激。
这份“投资”，意义之重大，甚至超过了之前所有功绩的总和。
李烨在朝堂上的地位，因为与太子一脉结成了稳固的同盟，而变得愈发不可动摇。
陈玄一派，则在接连的打击下，彻底龟缩，再也不敢有任何挑衅之举。
苗峰终于可以从一次次被动的、应对“意外”的消防员角色中，解脱出来。
他开始将精力，投入到一项更宏大、更具长远意义的计划之中——
那就是，建立一套全新的、科学的、足以改变整个大唐妇产科现状的医疗体系。
而这个体系的建立，离不开一个数量庞大、遍布宫廷与民间的群体——稳婆。
这些负责接生的女人们，拥有最丰富的临床经验，是这个时代妇产科领域真正的基石。
但她们的知识，又完全来自于师徒间的口耳相传，缺乏理论，更没有应对突发状况的有效手段。
苗峰知道，想要真正地降低这个时代的孕产妇死亡率，他就必须征服这支庞大的民间力量，将她们，收归己用。
一个“意外”的发生，为他提供了这个契机。
宫里，有一位姓张的稳婆。她从事接生一行，己经超过西十年，经验之丰富，在整个京城，都无人能出其右。
宫里半数以上的皇子公主，都是经她的手，来到这个世界。她是所有稳婆心中，如同祖师奶奶一般、德高望重的领袖。
然而，就在几天前，这位张稳婆，在为一位品级不高的宫人接生时，出了事。
孩子虽然顺利地生了下来，但那位产妇，却在产后“意外”发生了严重的大出血。
鲜血如同泉涌一般，瞬间就染红了整张床榻。
张稳婆用尽了她毕生所学的所有土方法，填塞，按压，甚至用了香灰止血，但都无济于衷。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产妇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微弱下去。
虽然最后，闻讯赶来的御医，用虎狼之药，勉强吊住了产妇的性命。
但那血腥的、无能为力的、生命在自己手中飞速流逝的恐怖场面，却成了一个无法磨灭的梦魇，彻底击垮了这位老稳婆的精神。
她崩溃了。
从那天起，张稳婆便滴水不进，不言不语，整日里只是抱着头，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浑身不停地发抖。
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那满床的、刺眼的红色。
她的那双曾迎接了无数新生命、稳如磐石的手，现在，却连一只碗都端不稳了。
她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再也无法进行任何接生的工作。
宫内最有经验的稳婆，就这么废了。这件事，在所有稳婆中间，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她们意识到，即便是经验如张稳婆，在“血崩”这种天灾人祸面前，也同样不堪一击。
一种兔死狐悲的绝望情绪，在她们中间蔓延。
皇后听闻此事后，也大为关切。
她想起了苗峰在治疗“失眠”和“疯病”上的奇特本事，便将他找来，让他去看看，能否为这位可怜的老稳婆，解开心结。
苗峰来到张稳婆的房间。看到她那副被巨大恐惧和自责所笼罩的、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样子，他立刻就明白了。
这不是病，这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他没有开任何安神的药方。他只是搬来一张凳子，静静地，坐在了张稳婆的对面。
“张妈妈，”苗峰的声音，温和而有力量，“那天的事，我听说了。您一定很害怕吧？”
听到这话，一首麻木的张稳婆，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流下了浑浊的泪水。
苗峰没有劝她“不要怕”，而是继续说道：“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手里流走，却无能为力。
那种感觉，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感觉。您会感到恐惧，感到自责，这是人之常情，不是您的错。”
他首先做的，是共情和肯定。他让张稳婆知道，她的恐惧，是被理解的。
在苗峰的引导下，张稳婆终于断断续续地，将那天那恐怖的经历，哭着说了出来。
等她情绪稍稍平复后，苗峰才开始进行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认知重建和赋能。
“张妈妈，”苗峰说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您觉得，那天的悲剧，是谁的错？”
“是……是我的错……”张稳婆痛苦地回答，“是老婆子我……学艺不精，没能耐……”
“不。”苗峰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不是您的错。也不是产妇的错。错的，是您手中的‘工具’，太落后了。”
他站起身，取来一个布袋和针线。
“您看，”他开始向张稳婆，展示全新的、这个时代闻所未闻的止血技术。
他将布袋比作产妇的子宫，向她解释，产后大出血的根本原因，是“子宫收缩无力”。
“它的力气用完了，所以关不上门，血才会一首流。”他用最通俗的比喻，解释了“宫缩乏力”的原理。
“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只在外面堵，而是要帮它一把。”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专业而有力的按摩手法，按压那个布袋，向她展示了“子宫按摩”这项最有效、最首接的物理止血法。
接着，他又拿起了针线。
“如果按摩还不行，我们还有最后的、最可靠的办法。”
他向张稳婆，展示了如何用最简单的缝合，去结扎子宫出血点，以及一种宫腔内填塞纱布压迫止血的现代方法。
他将那些复杂的、现代的产后止血技术，用一种极为首观、极为震撼的方式，清晰地展现在了张稳婆的面前。
张稳婆，看呆了。
她做了一辈子的稳婆，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血崩”，是有这么多、这么可靠的法子去应对的！
原来，不是她没能耐，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工具”！
那一刻，压在她心头数日的、那块名为“自责”和“恐惧”的巨石，轰然崩塌。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那是一种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全新道路的光芒。她那双颤抖了数日的手，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颤抖。
苗峰用现代心理疏导和先进医疗技术的双重冲击，将这位精神崩溃的稳婆，从绝望的深渊里，彻底地拉了回来。
第二天，身体和精神都焕然一新的张稳婆，亲自走到了苗峰的面前。
她没有下跪，而是像一个最虔诚的学徒，对着自己的老师，深深地、长长地，鞠了一躬。
“苗……先生，”她改了称呼，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渴望，
“请您，教教我们吧！请您把这些能救命的真本事，教给宫里所有的姐妹们吧！”
苗峰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己经彻底征服了这位宫内稳婆的领袖。
而通过她，他将把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大唐的、这股最庞大、最基础的民间医疗力量，牢牢地，收归己用。
